虽然齐晦说大不了他们走,可祖宅地底下那么多黄金,不能轻易拱手让人,湘湘还算计着将来世道清明时,好好把这些黄金用来强国防、济民生,搬走不现实,走了庞浅悠也有法子再来追,他们理不亏心不虚凭什么躲着过?
“她若要来做小,我倒不在意,往后端茶送水伺候我,做的不好或打或骂我也不会客气。”湘湘半真半假地说着,“她放着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要来做妾为奴,我会好好成全她。”
沈嫣嗔怪:“这是气话,总要有个应对的法子,若是皇帝下了旨意,你们亏待她,就是抗旨不尊。”
湘湘把桌上她随齐晦外出游玩时,带回来的各色毛笔一支支收起来,慢条斯理地说:“他们就想看我们着急,看我们争执,我就是关起门来和齐晦打破头,在外头也不会露出半点不高兴。庞浅悠好歹是个大家千金,她若不要脸,我会好好和旁人一道旁观,今天我本要继续看好戏的,谁晓得相公要我回家了。”
沈嫣听得出来,湘湘满肚子的火气,她对着丈夫舍不得发脾气,冲着自己不知说什么才好,指不定自诩江湖人的湘湘,恨不得拿脏话招呼那位庞大小姐,可如今她是齐晦的妻子,有些事想做也不能真的去做。就说方才出去看动静,光是对着府里下人,她都好好收敛起了此刻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满脸不悦。
“你若想骂人,骂吧。”沈嫣轻声道。
“骂什么?骂了那几位也听不见啊,有机会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倒也豁出去了。”湘湘苦笑,叹了声,“我越是着急,越着了他们的道,先生放心,我会和齐晦好好商量,我也不信庞大小姐,真会跑来耀武扬威。指婚的旨意罢了,便是成了亲也能休妻,怕她不成。”
可湘湘磊落,在她心里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在有些人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湘湘虽有市井气息,比大多数千金小姐们放得开且热情,可她只做正义而有道理的事,当庞浅悠隔天带着圣旨闯来朔亲王府时,她才认识到自己道行太浅。
可惜庞浅悠没能如愿,圣旨一早送到宰相府,庞峻还没来得及从朝堂上下来,她拿着圣旨在家里畅行无阻,老爷还没发话,没人敢阻拦她,她一头冲到王府,要一雪昨日在寿宴上的屈辱,谁晓得连朔亲王府的门都没踏进。王府外层层侍卫把守,没人在乎她庞府千金的身份,更扬言警告她若再硬闯,缺胳膊断腿可就怨不得人了。
卫猛没在外头见着这光景,可在府里跟随湘湘时,就已经摩拳擦掌很不耐烦,他虽是个汉子不会轻易对女人动手,可若有人上门来欺负夫人,管她是女人还是老人或孩子,都休想。他浑身蒸腾的杀气,沈嫣和鹃儿也都有所察觉,鹃儿憋不住,嘴巴又厉害,忍不住上前说他:“你这是要去打群架不成,这里是王府,又不是兵营,凡事先讲道理,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你可别吓着我们家小姐。”
这一场闹剧,庞浅悠没占到任何便宜,可宰相府千金如此出格甚至不要脸的举动,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庞夫人几乎要自尽向夫君谢罪,自然她不会真的去死,可庞峻意外的没有迁怒她。
这日在朝堂上,皇帝再三言明是太妃的意思,他也不好违逆,庞峻本就没理由强硬地反对赐婚,不得已只能暂时妥协,等他离宫回到家中,女儿闹出的丑事也就全知道了。若是平日,家宅必然不宁,很多人都会跟着遭殃。
可宰相大人今日却特别平静,先把小儿子叫来,问他最近为何不再管妹妹的事,庞世峰言明他无能为力,做父亲的则叮嘱:“既然不管,就再也不要管,你就当没有这个妹妹。”
之后把浅悠叫到跟前,女儿的眼神已经变了,这孩子仿佛着了魔一般,庞峻仔细看了她许久,看到她紧紧握着圣旨,像是预备随时和自己理论,苍老的面容竟是一笑,道:“你若有本事把自己闹到朔亲王府女主人的位置,爹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又何必粉饰太平,你且自己去周旋,成或不成全在你自己。但我和你的兄长们,谁也不会出手相助,我们只等一个结果。”
浅悠很意外,可心里也失落极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父亲说什么,也许爹爹若说他出面去周旋,她才真正心满意足,可她之所以会自己厚着脸皮跑去,就是明白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这会儿功夫,世峰已匆匆赶来王府,他本该告诉齐晦调查那群黑衣人的事,可不由自主地就先来了沈嫣的书房,彼时湘湘正在默书,沈嫣手里卷着一册书在边上看,抬头见庞世峰在窗下站着,登时面颊一红。
湘湘心无旁骛,不曾察觉,沈嫣便悄悄退了出来,和世峰站在屋檐下说话,二月天,阳光下的风已不再冰冷,可两人心情都不算好,世峰忧心地问:“我妹妹来,有没有吓着你?现在事情变得更麻烦,我爹不再管她,勒令全家人都不许管她,可能过些日子,她还会来。你千万别与她发生冲突,她……她现在不太正常。”
沈嫣只道:“有没有想过,为她请大夫瞧一瞧,可是得了癔症?”
世峰无奈地摇头:“那她更要发作,以为我们都把她当疯子。其实每次质问她什么,她都条理清晰能明明白白地应对,总觉得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故意发疯胡闹。正道走不通,就想试试这旁门左道。”
沈嫣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呢,连齐晦和湘湘都说庞浅悠终归是世峰的亲妹妹,她唯有默默听着,此时齐晦却知道世峰来了这里而赶过来,比起庞浅悠的事,他更在乎那些黑衣人的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