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会心一笑,湘湘一扫老侯爷给她带来的不愉快,知道过几日先生就到王府去教授她诗书礼仪,什么都无所谓了。回家的马车上,她自己想,就算是如今的贵族世家,也是从无到有,连这个国家百年前都是起于草莽,她好好学诗书礼仪,就一定配得上齐晦。虽然人言可畏,可只要自己高高抬起头,谁也不能真正轻视她。
“人必自悔然后人悔之,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湘湘默念着这句话,这不是沈先生教的,而是娘教的,贤妃要湘湘自重自爱,将来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她若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别指望别人能高看她。只是想起母亲的教诲,湘湘禁不住要悲伤。
下马车时眼圈儿红红的,身边的丫头看在眼里,都以为夫人还在为简老侯爷的话伤心,她们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湘湘出身寒门。倒是这几个丫头心地善良,她们简单地认为,从前的二皇子也不怎么样,被废弃在冷宫的人,若有高门千金肯下嫁,反倒是稀奇了。
此刻齐晦早就在皇城里,与皇帝正经说了许久的朝务,皇帝倒也有励精图治的志气,终于摆脱了先帝的束缚,很想放手大干一场,而齐晦同是刚刚才开始正式接触朝廷的事,他们之间那微妙的默契,似乎依然存在。
君臣兄弟之间,本是十分和谐的一次相见,临了齐晦要告退时,有太监送来奏折,皇帝当着齐晦的面翻开看,默默念了几句,问道:“火器营的王将军,你认得么?”
齐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感到不安,皇帝冷冷地说:“朕新君登基,势必要先拿一些先帝旧朝的势力开刀立威,这王将军贪污军费私造火器,如今被弹劾他有谋反弑君之意,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本折子了,朕不能视而不见。”
“是。”齐晦简单地应了一声,皇帝的行为很刻意,他的眼神和方才已经完全不同,连齐晦也不明白皇帝哪一刻才是真正的他,但眼下皇帝一定知道王将军是教授过齐晦的老师之一,才故意讲给他听,换句话说,庞峻这就开始,弃车保帅了吗?他把这些人交给皇帝,算是对皇帝表达他的忠心?
“二弟,这个案子,你去查如何?”皇帝将折子递给齐晦。
他接过手,静静地看了一遍,皇帝却故意在边上道:“你知道这个王将军吗?”
齐晦合上了折子,正色道:“王将军,是臣的老师。”
皇帝很吃惊,可笑有深意,幽幽道:“看在二弟的面子上,朕或许能网开一面,但私造军火时重罪,朕不能轻易姑息。”
齐晦道:“正是,皇上理当依法处置。”
皇帝微微皱眉,背过身道:“有些话,朕说在前头,不怕将来咱们兄弟间不和睦。二弟你该知道,贤妃娘娘出自机关世家,慕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有一天重新归来,朕必当给予他们昔日荣耀。可是二弟,你要警醒你的家人,绝不能……”
“皇上。”齐晦突然打断了皇帝的话,在他身后道,“因母亲骤然去世,臣之前的任务尚未完成,这桩案子,您还是请其他大臣去督办。至于王将军是臣的恩师,即便是恩师也不能藐视国家律法,若罪证属实,王将军理当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
皇帝转身来,微微眯眼看他,他自己不知道,这副样子像极了先帝,只是先帝更多几分猥琐气息。齐晦视而不见,将奏折放回桌上,屈膝行礼道:“皇上若没有别的事,臣告退。”
皇帝没应答,齐晦后退几步便转身,未走出大殿的门,皇帝就在身后道:“你身边那个女人,你不打算向朕解释,她姓甚名谁,出身哪里,好歹是朕的弟妹,下次有人再问起来,朕也有话可说。”
齐晦回过神,淡定地将湘湘的来路都告诉了皇帝,他相信皇帝是明知故问,而他没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如今既然身在明处,就更要堂堂正正地应对皇帝所有的心思,他们越正大光明,世人才越看得清,皇帝终究只是一个人,不能与天下为敌。
听齐晦讲述妻子的来历,皇帝心内一点点燃起怒火,他生怕在弟弟面前露出狰狞的面容,已转过身去,却道:“改日带她一道进宫,既然是你认定的妻子,也该让太妃见见,好好解释才是。”
☆、142只是爱得太深
“太妃与内子相识十几年,已经不需要再相见解释,恐怕太妃能告诉皇上的,比臣还要多。”齐晦淡淡地道,“反是臣有所冒犯,还请皇上多留心太妃的为人,明明相识十几年,昨夜却在晚宴上说不知道内子的来历,也许对皇上,还有诸多欺瞒。”
齐晦听湘湘说,她觉得静姝是被逼才故意说那些话,那逼迫宋静姝的人,就只能是皇帝,那么他现在就把问题抛还给皇帝,并希望他明白,在这件事上,自己不会有任何让步。
皇帝果然没料到齐晦会这么直接,齐晦明知道太妃的存在不合情理,却没有任何质疑,这份肯定反而成了羞辱。而他一定也知道,全天下人都在质疑静太妃的由来,她那么年轻就守寡在后宫独居一宫,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就只能由着各式各样的谣传满天飞。
“朕还不知道……”皇帝只能把这笑话咽进肚子里,“原来太妃和她早就认识。”
齐晦颔首不语,抱拳要告辞。
皇帝却提起几分精神来,负手在背后挺起腰杆,问道:“二弟是不是希望,朕能承认她王妃的身份,你若想要,朕可以为你下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