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摆手:“分开那么久,再见面地位悬殊那么大,换做我也会拘束的。人是不能往家里带的,倒是可以出面想法子为她们找落脚之处。都是孤儿,无家可归,又是女儿身,没有落脚的地方,实在太可怜了。”
齐晦道:“都是孤儿?你不是说静太妃是被卖到舞班的,我以为只有你是孤儿。”
湘湘掰着手指头算算,道:“买卖来的的确多一些,但孤儿也不少,买的话,四五岁能看姿色天赋,不会有错。但我这种捡来的,若是不够姿色和学舞蹈的天赋,五六岁就会再被卖出去,直到十三四岁时,身边的姐妹才真正固定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五六个也是各种地方捡来的。但就算是静姝这样被买来的,也不知道家人在哪儿了。”
齐晦觉得有些沉重,他虽然童年辛苦,到底还有母亲在身边,湘湘这般连自己的根在哪里都不知道,在这世道上该多彷徨,竟不禁伸出手,可被湘湘打开说:“老实吃饭,我现在心情可不大好的,别惹我。”
齐晦则略略说了些今天书房里的事,但没有全都告诉湘湘,毕竟太沉重,怕湘湘回头连饭都吃不下。
见湘湘还惦记着从前的姐妹们,齐晦便说明日就去打听这件案子,曦娘的话零零碎碎,从芳雨那儿传过来,未必都是事实。
湘湘叹息:“你说班主知不知道我现在是朔亲王的女人呀,静姝的事她一定知道,我就未必了。他一定不敢想,他养大的女孩子,会有这样的命运转折。”
二人才吃完饭,要去散步消消食,外头下人传话来,说简府夫人送来东西给沈先生,且捎带了一句话,说后几日宫廷赴宴,简夫人也会前往,问湘湘是否同行,既然都是女眷的聚会,若是沈先生想去,也可同往。
齐晦忙劝湘湘:“你跟着简夫人,我多少放心些,若不然就别去了,上一回的事,哪怕皇帝不敢把你怎么样,何必去见庞浅悠,让她刻薄你。即便你不在意,听见了心里也不舒服。”
湘湘便说去问问先生是否要同往,想必那种地方,先生是不想去的,毕竟她到京城后所知的皇宫,阴森而恐惧。
☆、171受难的宫女
果然沈嫣对皇宫毫无向往之意,连去开开眼界的念头也没有,鹃儿倒是很想看看天家是什么模样,沈嫣随便说了说那些宫女的惨遇,小丫头就吓坏了。而湘湘自己都不想去,又怎会劝说先生同往,便应了相公的要求,之后与简夫人同行。
赴宴的日子尚有几天,那几天齐晦派属下走了几趟衙门,得知那班主的尸身已经被火化。衙门里没有照查案的章程,就迅速结了案子,潦草地判定为盗贼抢劫,还煞有其事地贴出了通缉告示,表面上看着衙门是尽力了,但知道底细,就不得不奇怪其中另有文章。
齐晦本是为湘湘去打听经过,不想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亲自走了一趟,甚至派身边的人去询问了几位舞娘,最后理顺的事情,似乎那群盗匪本意并非打劫财物,用舞娘们的话来说,他们像是在找东西。
班主不是反抗被杀,而是活生生被杀,惊恐的舞娘们蜷缩在一起时,一直听班主喊叫着:“好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晦把这些事告诉了湘湘,湘湘听得一头雾水,回想过去的十几年里,实在不觉得她们舞班里能有什么稀奇值钱的东西,她嘀咕着:“幸好他们没有把姐妹们赶尽杀绝。”
齐晦则警觉地说:“留下活口,可能是想放出风声去,好引出他们想找的东西。眼下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图什么,但也不能不小心,毕竟你也曾经在那里待过。”
湘湘紧张地问:“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齐晦泰然道:“我还怕什么麻烦,天底下最大的麻烦,我都自己扛在身上了。也好,事情越多,皇帝那里头绪就越乱,我现在不能和他对抗,我要让他觉得用得上我才行。就是委屈你……”他这才沉了脸色,“实在是不想你进皇宫去。”
虽然麻烦一个接一个不断,可湘湘却乐观地拍拍丈夫的胸脯,豪气地说:“这才刚开始呢,朔亲王,您要扛得住。至于皇宫,也不是天天要去的,我现在给点面子,将来也好推脱不是?”
终于到入宫赴宴的日子,沈嫣与湘湘一起到了简府,沈嫣正好陪陪外祖父,而舅母则与湘湘一到入宫,而世人皆知简家的女孩子出阁前向来不轻易见人,简夫人单独进宫,倒也不值得奇怪,但简府和朔亲王府走得那么近,很不像简府一贯的作风。
去往皇城的马车上,简夫人问了些平日的琐事,湘湘一下子掌管王府那么大的家,必然会辛苦,但湘湘乐观开朗,说起话来活泼有趣,简夫人一路都笑着,将到皇城时,简夫人才告诉湘湘:“那天夜里,老太爷突然吩咐我,往后出入的时候多带着你一些,教教你宫廷世家间的事。我们都没敢多问缘故,但的确是老爷子的心意,若不然我非要和你同行,也怪失礼的。”
湘湘很讶异,虽然不论什么原因,简夫人愿意和她结伴,湘湘都无比感激,但是简老侯爷的意思,意义就更不同了。她无心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可是能被敬重的人真正认同,总是值得高兴的事。湘湘有些激动,简夫人见她热泪盈眶,心疼道:“你和嫣儿、风儿如此要好,若不嫌弃我高攀王府的心思,往后就当是咱们家的孩子吧。”
湘湘笑道:“您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值得敬重的长辈。”
一老一少下了车,宫门前已有内侍来引路,倒是见简夫人与朔亲王府的夫人同行,有些诧异。而这一天难得的雨夹雪,是冬日里最最烦人的天气,阴涩涩的雨水浸透在风里,往脸上刮,能阴冷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