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的屏翳神君一手托着琉璃盏,另一手正与那青袍的季影神君斗法。两人交手间,白光青芒交相间错,几个回合后,只有单手对战的屏翳神君略见劣势。
“季影!快把泽霞珠还我!时辰快到了!”屏翳神君加快了攻势,乘对方闪躲的功夫,指尖快速在那季影神君袖袋间一拂,不想季影神君身形闪电般一个侧身,仍是没能拿回泽霞珠。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斗法也停了下来,季影神君摸出一颗橙红色的珠子,个头比指甲盖还要小上许多。他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战利品,得意洋洋道:“看,有本事你就躲过去呀!嘿嘿,总算是赢了你一回。”
屏翳神君冷哼一声,道:“胜之不武!你若是再不还来,休怪我不客气!”
季影神君却慵懒地拂过长长的黑发,嘴角一弯,“反正现在还你你也来不及布泽云霞了,不如就别忙活了。到时聆月君要罚,也有我陪你!”
屏翳神君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看看天色,紧皱了眉头。他身为天界云神,肩负了泽布彩霞的责任,虽然只是小事,却是也马虎不得,必须以泽霞珠配合天界花草炼就的彩料对白云施法,才可得暮色彩霞。今日那泽霞珠却被季影神君故意拿走,实在可恶。
屏翳神君一个箭步又冲至他身前,正欲夺过那泽霞珠,不防对方右掌轻轻一抛,那珠子就落到另一只手上,屏翳神君忍无可忍,一边念过定身咒一边单手袭向他的左掌,然而两人俱是身形敏捷之人,季影神君已经将珠子从左掌跑出,欲再用右掌接住,却全身白光一闪,一动不动,在两人错愕加惊恐的眼神中,那颗红澄澄滑溜溜的珠子掉落到云朵的边缘,翻了几个滚,很是顺遂地掉了下去。
以上是我后来听当事人之一描述的,彼时的我还优哉游哉地浮在海面上。当我精神有些迷蒙,以经验判断是睡虫袭来之时,我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打哈欠的同时,朝上望着的鱼眼一花,某个红澄澄的影子正正朝我砸来,再然后是喉咙中的“咯噔”一声响,下一刻,我就发现喉咙被卡住了。
我心里一惊,十分镇定地蒙着头猛灌下了几口海水,在我不屑的努力下,那未知物什终于顺遂地下了肚。
天天看到了我的动作,惊异道:“你刚才吞了什么呀?”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怎么天上会掉下来东西呢?”她疑惑不解,忽然眼中灵光一闪,拍着手道:“会不会是鸟粪?”
我惊了,但也没有太大反应——请记住,我是一只鱼,日日以海底浮起的腐泥颗粒为食,加之我那时尚小,并不知道鸟粪具体包含了些什么,所以也没觉得恶心。
“鸟粪不知道会不会让鱼生病。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让鱼医看看吧!”天天有些担忧。非要拉着我回云珊岭。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我们晒太阳也晒够了,便开始往回游。
那处浅海距离云珊岭并不远,我们以往回去的路上都很是安全,今日却又是一个特例。
我们才下到深海,就发现上方投下来一个巨大的阴影,以我做鱼多少年来的经验,判断那是只比大鱼还要大的巨大型鱼,虽然我们自恃填不了他的牙缝,但是我们仍有着出自本能的恐惧。我俩很是机警地潜进了海底,寻了一处小礁石洞躲了起来,决定晚点再游回去。
等我们从礁洞出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我们便兴致勃勃得看起了星星,但是没多久大海上就起了风,大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发出极强的声音,夹着一两声鸟的怪叫。我俩很是害怕。
暴风雨对正在外游荡的鱼来讲是很可怕的,经常要送命。我经常庆幸幻海在凡界,让我可以有机会游到凡界的海里去,但是如果幻海在仙界的话,就没有暴风雨也没有这次的危险了,可见世事总是矛盾而纠结的。我纠结了很久到底应该对龙王感恩还是抱怨,知道雨越下越大,海水被狠狠地抓起来又抛上去,又重重地摔下来。我俩亲眼看见身边许多同样遭遇的小小鱼们被卷在其中送了命。
在慌乱中,我们俩附住了一块礁石,死死地巴住不放,躲过了几个大浪头,我渐渐的有些体力不支,然而暴风雨却没有停歇的趋势。
天天看我支持不住了,想要来拉我,她的鳍才刚碰到我的身体,我身后就有一个大浪猛然砸来。我被大浪卷起来了。
头晕目眩间,我能感觉到海水越来越冰冷,身下逐渐地能感觉到沙粒的凉意,我想,我是被冲上了海岸吧。
想到从来没到过的海岸,我心里生出了几丝兴奋。我们云珊岭从没有人离开过幻海,只是在故事里听到过关于幻海以外的形貌。现如今我可以亲自见识一下,倒也不虚此行。
后来,我才发现不对劲儿。我的身体与粗糙冰冷的沙粒相触,已经游不动了,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最可怕的一点是,我感觉到海水在往回走,而我被留在了原地。
不多时,我就生平第一次地栖身在了干涸的地方。
干涸之地于我鱼类而言自然就是地狱刑场了,我也的确感觉到呼吸的愈加困难。暴风雨已经停止,天上有许多星星,真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星星,那么多,就像海里的鱼。
天天没有跟我一起,我身边只有一些不认识的鱼,大的,小的,小小的,散在四周。其中几条鱼正骂骂咧咧地咒着这可怕的暴风雨,多数跟我一样沉默地看星星。
我正回想着水母给我讲的星星的故事,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