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半晌,他又道:“十三,对不起。”
我瞟他一眼,“哼,知道对不起我就好。下次你也考个鸭蛋试试。不过呢,其实鸭蛋也没怎的,就是被师父罚清扫院子挺麻烦。若是你这次帮我扫了,我便不生你气了,如何?”
“我不是说这个。”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薄纸,递给了我。
我莫名一瞟,那纸是我们挽阳山常用的纸,无甚特别,特别的是,上面有一行诗:“君为磐石,妾为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蒲苇磐石比翼飞。”
那是我的笔迹。我忽然想起来那是我在琢磨如何替六哥追女仙时打的一个情诗草稿。怎的到屏翳这里来了。屏翳接下来的话让我晓得了原委。
“你还我《本草》时给我写的信,就藏在书页之中。我这才晓得,原来,原来十三你,已经对我,已经对我……”
我额头冒冷汗,“对你如何?”
“可是十三,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另外,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他一贯冷淡的表情下透着怒火,斩钉截铁道,“我对你的关心爱护全然是以一个师兄的心态,即便是季影他们风传我俩如何,我也从未对你有过任何不正常的想法。可师弟你竟然有如此违背纲礼伦常的龌龊念头,让我对你所做出的师兄的关怀变得如此不堪,难道就不怕师父寒心吗?师弟你堂堂一个男子,自称妾来讨我的欢心,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愤怒!我真是后悔与你走得这么近,我本以为你就是课业糟糕些罢了,不曾想,你竟,你竟如此肮脏!你简直,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再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
他这话说得也很酣畅淋漓,却简直让我如坠雾中。我反应半晌,终于明白这是大致个误会,正欲说话辩解,却被他一脸嫌恶地甚为粗鲁的推出了门,仿佛我真是只任他看一眼都不耐的苍蝇!
正值三万多岁的我,何曾受过这等冤枉?他不想与我断袖,当我就很想与他断袖不成?我不可理喻,你才不可理喻呢!
我郁闷得哼哼两声,越想越气,再敲他门吧,他理也不理。终于,年少气盛的我一跺脚,冲下了挽阳山。
我本意是想借着初秋薄暑泡一泡冷水澡,好消消气,不料半山腰的那块清泉池才被季影抓过鱼,清泉已经不清了,便索性奔下了挽阳,到了离挽阳山不远处的一处小河。
那小河不深不浅,河水清莹碧透,小河边是半枯黄的芦苇荡,的确是个消气的好地方。
我脱了衣裳准备下水,忽然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叫喊。
“救命!”
愣了愣神,再定睛听听,却再没声音了。
“这是着了什么魔风,年纪轻轻的就幻听。”我自言自语嘟囔几句,抬脚跨入河水。
“救命啊!”
这一声可十分清晰了,仿佛就是从身边芦苇荡里飘出来的。可是看看那芦苇荡,并没有人啊!
以前我说我是个天生聪明的神仙,六哥还总是不相信,从这件事来看,我果然是个天生聪明的神仙,就从这两句“救命”竟然就十分英明的知道了其中真谛。想来芦苇荡里并非真的没有人,不过是用法力造了个幻境罢了。
法力造的幻境有两种,一种是施法者进入另一个人的梦中的幽梦幻境;另一种则是凭空造出一个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境地,称为虚空幻境。
方才那喊必然是虚空幻境里有人用了什么宝物设法将声音引渡出来的缘故。
我对着芦苇荡探了一探,发现这个环境并无如何坚固,便使了个破境咒,纵身跳入芦苇荡中,穿入了那虚空幻境。
眼前一片金光闪闪,金色的天花板,金色的墙壁,金色的地毯,还有一张足足有我挽阳山上床榻十倍的金色帷幔的大床。
床上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呃,确切来讲,女子没有衣衫而男子黑发披散,一手正在解身上玄黑衣袍的腰带,一手制住女子不断挣扎的□的雪白双臂。
这个景致,啧啧,可不是活春宫么?
“救命啊!神君救命!”
许是看到我的突然出现,那女子呼喊得更加厉害,凄凄惨惨的好不惹人疼惜!
我乍然从看春宫的兴奋劲儿里清醒过来,霎时怒喝一声,挥拳向前。
“哪里来的淫贼?吃本神君一拳!”
我后来总想,若我早知道那淫贼乃是法力高深的魔主禺疆,定然不会挥出那没甚威胁性的一拳,而是转身遁出虚空幻境找师父来帮忙才是正紧,再不济,也要变出把宝剑一类的利刃挡上一挡,这样才不至于在那求救女子面前丢大脸。只可惜,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魔主禺疆,一拳就那么过去了,于是众位可以料到,我那软乎乎的拳头被禺疆一把握住,一个用力狠狠将我甩了出去时,我那时心中是多么悲愤。
上天知道我打不过禺疆,竟还让我遇到这种事儿,司命对我真是刻薄。
我又冲上去几次,每次被扔出来都不死心,终于把那位魔主激怒了。
他欲求不满怒气冲冲地掀开帷幔跺出来,待我看清他的面容,才晓得自己惹上了一个大祸头。
那厮的长相与百来年前在灵丹盛会遇到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添了几分粗犷凌厉和威严冷然。不愧是魔族之主。
“是你?”
我忒不知天高地厚地挺胸抬头,“是我,祈音君坐下十三弟子,紫陌。你待如何?”
“哼,坏了本君的兴致。”他随手将方脱下的黑袍随意披在身上,看了我半晌,忽然眼神一亮,“即是你扰了本君的兴致,你便负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