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他一眼,他继续没理我,继续继续喝酒。
于是我继续再接再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乐道:“这等大好青年,水藻兄可得抓紧呐!若是被别的神仙抢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这下不喝酒了,可是还是没说话。
我故作关心地叹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断袖。可他对你着实不错,就是断一回袖又有何妨呢?四海八荒里头断袖的恩爱夫妻也不是没有。就以我这个外人的眼光看吧,元颖法力甚高,为人实在仗义又有趣,是个好男子;你呢,性情温厚祥和,温柔又体贴,是个好…呃,你也是个好男子,你们俩真是天下地下都难找的匹配之极的一对了!你与他成亲,你便不用孤单一人,他也不用单相思了,这样一来就两全其……”
这个“美”字还没出来,我就被宜苏猛的一拉,拉进了他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我一阵晕眩,我跌在他看似瘦弱却十分有力的怀里,正要起身爬起来,就见他那张凑近我的脸,有些冷,却仍然带了几分无奈的笑,那样的近,微凉的鼻尖几乎与我相抵。
“我是为了你才化作男子,如今你却叫我去与一个男子成亲?”
“男子……呃,你如果太介意,我可以用术法把你变作女子的!保证分毫看不出男子的形容!想当年,我拜师学艺时变作了男子,与十几位师兄弟一同吃住,一万年也没被识破!你看怎么样呢?”
“不好。”他将我抱得更紧,见我指尖泛起青色的光芒,仿佛知道我欲用术法挣脱开他一般,说道:“你是天君的未婚妻,未来的天后,我知道我再不能奢望得到你。今日你便算给我最后一个拥抱,好么?”
我只得消了指尖的光芒,任他抱着,心里祈祷着不要被我那很能醋的未婚夫君看见。
一直就知道宜苏很识大体,没想到他在此等心情下还是能很识大体。也不过抱了一会儿,他便放开了我,然后带了剩余的酒坛子,道:“你想去云珊岭看看吧?我们一同去吧!”
唔,这个宜苏,真是很得我心呐!
记得那时我才云珊岭到幻都,走了好几日;可如今身份不同,修为不同,从幻都到云珊岭,用上开陌神珠,不过一瞬。
本来是想慢慢逛一逛幻海的,可今日我出门本来就是背着聆月君出来的,他还留在水晶宫里头处理公事,与一群水族元老们商量着立哪个为下一任幻海之主,若是我走得久了,他又用拆房子的办法寻我,我岂不是一番罪过?所以便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为了不引鱼注目,我与宜苏都是化作了一条小小鱼。
云珊岭还是过去的云珊岭,沟壑纵横、水草遍布、小小鱼四处悠游。卖弄风情的海带飘扬着叶子与我俩问好,愣头愣脑的扇贝傻乎乎地吹着水泡泡,还有姿态各异的珊瑚树,仰着笑脸沐浴着幻海中千年如一日的微凉的水浪。
多么熟悉的一切,却又是多么陌生的一切。这些水族都是过去的水族,可是都是我过去伙伴的后代。而我在千年前的那些伙伴们,怕早已消失了,多数当然是被天敌吃掉,而少数则是过完了该有的寿命,重新选择六道,投胎为其他物种。
真是物是“鱼”非。
我暗暗叹口气,与宜苏游到了我旧时的石洞前,然后发现我的石洞旁边以往长得一颗巨大海藻的地方,建了一座新的石洞,那洞上悬挂着牌匾,写着“宜苏的小屋”五个字。
而我那洞上也有字,却是“小傻瓜的小屋”。
我囧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我记得那时连同卧室和门口的廊子上是涂满了水母给我的紫色荧光粉的,可那水母都死了,紫色荧光粉也早该褪色了才是,可现下一看,整个一片紫幽幽的光芒,竟丝毫没有变化!
我兴冲冲跑了穿过了紫色的廊子,进去屋里,果然,旧时的屋子,旧时的小床,还有地上当年少羲送与我的诸多小物什,都如记忆中一模一样!只除了那海藻小床,如今上面铺的是,那时我万分肖想的锦云衾。
不用说,这定然是宜苏的布置。
我感激看了他一眼,然后啪啦一下,跳上了软绵绵的小床!
“哎,好舒服啊!”我翻了几个滚,禁不住喟叹道。
他无语地看着我,“你还真是个‘睡货’!”
我朝他招手,“真的困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想睡一觉,睡完了咱们就回水晶宫。”
“也是,不然天君又得拆房子。”他却将酒坛子在床边一字儿排开,“你睡吧!我继续喝酒。”
我见他神色仍有些郁郁,便也不阻止他,自顾自地睡去。
我和宜苏都没想到的是,这一觉竟整整睡了七日七夜!宜苏见怎么叫我也不醒,便慌了,立刻背了我回到水晶宫,交给聆月君。可水晶宫大大小小的大夫看遍了也没看出是什么原因令我沉睡不醒。聆月这便撇下了水晶宫的诸多事务,带着我直上了九重天天。
这次被拆的却不是幻海的房子,而是九重天上诸药君的府邸。
当然,这也是我醒来后才晓得的。在这个七日七夜里,我的元神正在一个迷茫的地方做着一件迷茫的事,是梦是醒连我自己也很是迷茫。
这事儿,得从我在那锦云衾小床上方入睡不久开始说起。
也不知是醒了还是做梦了,若是醒了,那我眼前怎么不是我那小石洞屋子,而是一片黑漆漆呢?若是做梦了,那我捏自己一把,怎么又真实地感觉到了疼痛?
正当我迷茫间,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是就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