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歌只清清冷冷地瞥了老头一眼:“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忠心耿耿。”
老头子噎住。半晌,他叹道:“我也算看着那狼崽子长大的,自然是会偏着他一些。他确实吃了好多常人没吃过的苦。”
见丫头的脸色不虞,他又道:“对,你也吃了好多苦。他确实是对不住你,但对你却是真心的。北上这一路,他明明是能逃的。哪怕你下了药,你再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扎那一下,他若想躲是能躲过去的。”
这些,芜歌其实都知道:“你不必浪费唇舌了。”
“哎,你们怎么就闹到这般田地了呢?”老头子惋惜哀叹,又劝,“那你总该想想你的嫂嫂,她也是不易呐。听说她病得重,万一有个好歹,你那双侄儿侄女就毫无倚仗了。”
这回,芜歌的面色动容了几分,只是,须臾就被她敛去了。她只希望这封书信不过是那人变了法子骗她回去的伎俩。嫂嫂是能熬过这关的。她道:“你回去了,嫂嫂便也好了。”
“可我是个老毒物啊,我又不会治病救人!”老头子不满地嘟囔。
芜歌再懒得理他,别过脸去问不祸:“北边有信来吗?”
老头子气得够呛。那个蛮子皇帝也不知道有没有心思打仗,每天一封飞鸽传书,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肉麻的话,连那传信的巫女有时都被闹红了脸,哼。
欧阳不治劝回大计注定是失败。翌日,他就启程南下了。
平城的夏日,越来越燥热。中元节过了,鬼门关也关上了。
芜歌觉得心底的忐忑稍稍释然了一些。她每天都能收到拓跋焘的消息,他此时已经赶到云中,与柔然可汗大檀对阵了。
明明是剑拔弩张、以命相搏的时候,他却还是改不了不羞不臊的做派。
“阿芜,朕想你想得紧。”
“阿芜,朕昨夜梦到你了。”
“阿芜,朕会在你的生辰之前赶回去,等朕”
这些书信都是夹在军情里,送达神鹰别苑,经由不祸的手,转交给她的。因为她目不能视,不祸便自然地揽了读信的差事。
心如古井深潭的巫女,都好几次被恬不知耻的魏皇羞得面红耳赤。
芜歌感觉,司巫大人自从搬入别苑后,似乎不像从前那样淡泊漠然了。她甚至看出,不祸主动读信,并非与她亲近,而是不祸不想这个差事落到心一头上。
这日,不祸再来送信,清清冷冷却支支吾吾。
拓跋焘这次捎来的书信长了许多,“朕今日在草原看到成片的格桑梅朵。那是蒙古的天神花。朕看到格桑就想到了你,阿芜,朕想把格桑文在你的心口。她可以抚平伤痕,带来朕的盛世。”
不祸和芜歌双双红了脸。
芜歌禁不住捂住心口的那道伤疤,顷刻,又抽开手,脸上的绯红愈甚,便岔开话题道:“不祸,其实我想问你很久了。只是,怕你介怀。”
“不妨直言。”不祸一贯的持重做派。
“我听拓跋说,司巫一族是女族长制。那族长是招赘婿吗?”这个疑问盘旋在芜歌心头很久了。
不祸怔了怔,旋即,她勾了勾唇:“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若是心仪,自然是招赘。若是不过尔尔,只为后嗣,那就如你们南人所说的借种。”
芜歌亮了亮眸子:“扶族果然都是妙人。”
不祸不由又对芜歌刮目相看,脸上竟然有了笑容:“阿芜何尝不是妙人?这番话若是对那些俗人去说,他们指不定要怎么挖苦我扶氏巫女是淫娃荡妇呢。”
两人对视一,竟是莞尔。
连带着芜歌八卦后头的话题,也自然了起来,倒有了些闺蜜倾谈的意味:“那你们可有族规,何时成婚何时要生女?”她记得拓跋说,扶氏寿元不长,不祸比她还年长两岁,已然过了双十年华了。
果然,不祸脸上的笑意敛了去,有些悻然:“双十成婚,次年生女。”
“那?”芜歌抿着茶,在斟酌是直接提出自己的疑惑,还是委婉一些。
不料,不祸却石破天惊地说道:“阿芜,你猜的不错。我是想和心一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