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芜歌醒来,天已大亮。
她睁开眼,竟有强光从窗棂偷了过来,她猛地坐起,眼前的光斑却一闪而逝。她的视线又回复到一片白茫。
四下模糊的环境,是陌生的。她蓦地记起昨夜的事,没扭头看向身侧,床榻空了。
“拓跋焘?”她唤,偌大的房间回荡着她的声音。却无人应答。
他已经走了。
她有些悻然地翻身下榻,落手处触碰到了几颗盲文玉石。
盲文玉,原是那个人的主意,那些她摩挲了快一年的石头,悉数都留在了狼人谷。可心一总是本着医者无疆的心态处事,回了平城,便也给她置备了一套。
芜歌摸索着那堆盲文,“保重,安心,盼信。”她暗叹一气。
有敲门声,是月妈妈近来了:“小姐。”不多时,就传来月妈妈的脚步声,芜歌看到她是捧着衣物来的。
芜歌这才记起,昨夜那个无赖把她的睡袍给撕扯坏了。她如今身上套的,是拓跋焘的寝衣。她顿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月妈妈瞥见她的装束,果然愣了愣。
主仆俱是静默。月妈妈心事重重地伺候好芜歌穿戴,终究没忍住:“小姐,请恕老奴僭越。皇上待你虽是情深,但名分也是很重要的。老奴知,您不屑得昭仪的位份,但——”
“妈妈。”芜歌清冷地打断她。她清楚,月妈妈不过是劝她,昭仪名分聊胜于无罢了。
月妈妈赶忙垂眸,噤了声。
芜歌深吸了一气:“我知妈妈是关心我。只是,女子并非一定要嫁人不可的,自梳的女子历来就不少。与其做低伏小地为妾,倒不如自个儿自在。我不是能认别人为主母的性子。”她解嘲一笑:“况且,姻缘于我,已经并非大事了。我有更重要,不得不做的事。”
月妈妈噙着泪暗叹一气:“老奴实在是心疼小姐。”她说着便别过脸去直抹泪。
芜歌张了张嘴,想安慰她两句,却不知能说什么,最终也只是说道,“妈妈放心,我早不是从前的痴傻性子了。我懂得保护自己。”
芜歌推门走出拓跋焘的卧房,走回自己房间时,迎面遇到一直等在凉亭的男女。
心一和扶不祸已对弈了半局。见芜歌出来,心一蓦地弹起身,脸色有些苍白。
扶不祸抬眸瞥了他一眼,也起了身,朝芜歌走去:“阿芜。”
“不祸来了。”芜歌对扶不祸的造访有些意外,从前她每次来都会先递拜帖,这回却是毫无征兆。
“我这段日子,会搬来别苑。”扶不祸道,“陛下有令,命臣近身保护你。”
芜歌讶住。
扶不祸虽然依旧是漠无表情,但语气却不再是冷冰冰的:“神鹰营的人虽然被皇上多数带去了北地,但有我在此,火凰营会护你周全。”
芜歌对拓跋焘的守护并不意外,只是,这些时日的交往,她早已摸清了扶不祸的底细,司巫只为凰后效命,对圣旨从来都是置若罔闻的。如今的火凰营,对姚太后也并非唯命是从。何以愿意来保护她?
“是拓跋安排你来的?”她问完,才发觉自己对那个男子的称呼,毫无察觉地变了。
“嗯,是皇上安排,也是我乐意。我为你挑了四个暗卫,你随我去瞧瞧,合不合眼缘。”扶不祸说着便朝外院走去。
暗卫就更意外了。芜歌跟上扶不祸的脚步。
芜歌是第二天才发现,弟弟庆之失踪了。神鹰别苑固若金汤,庆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
芜歌虽深谙此理,却还是有些急得失了方寸。入夜,她便收到出征军的飞鸽传书。徐庆之再一次自作主张,竟然偷偷混入先锋军里,随着楼婆罗一道出征了。
“他几时才能让我省点心?”芜歌闻讯,手中的茶盏都差点惊落了。“他人呢?”她问心一。
心一摇头:“先锋部队行军太快,已经走出很远了,庆之一个人回来,皇上不放心,但现在是用人之际,分不出兵力护送他回京。”
“所以,庆儿当真会上战场?”芜歌急问。
“你放心,即便去了战地,陛下也不会允他上前线的。”扶不祸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