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下雨天,她的心情便进入沉郁期,屡试不爽。
“愁眉苦脸易生皱纹。”
温热宽厚的大掌轻柔按抚她不自觉皱起的娥眉,旋即包裹她的小手,牵至客厅的落地窗旁。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如帘幕般将天地分割成无数块细片。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低沉的嗓音如同瓷杯碰撞发出的轻音,萦萦作响。
季梵音瓮声瓮气打断他:“我做不到。”
她永远无法做到泽被万物,更无法做到不与世人计较。她的敏感与自卑,或许在那个被遗弃的细雨深夜,已深深嵌入脑海,无法磨灭,亦无法改变。
“傻瓜,”线条柔和的男人,垂眸看向她时带着深深的宠溺,大掌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浅笑,“在我这里,你无须做任何改变。你只需记住,我所想让你看到的,皆是万物之美!”
轻柔光圈罩落在她白皙清美的容颜上,如同初绽的浅菊,晕染出一层朦胧迷幻的光影,目眩神迷。
哥,你教予梵音的道理,梵音已铭刻于心。那么你呢?你应承梵音的许诺,何时奏效?
她抬手挡额,一粒晶莹的水珠顺颊而下。
忽地,兵刃相向的打斗声穿风破林而来。
季梵音心上徒然一凛,待她赶过去时,红绡已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面容惊慌晃动她的手臂:“王妃,您快让他们停下来吧……”
不远处三四百米,前来会合的李久长与救她一命的苗愈正陷入一场势均力敌的打斗。
刀尖晃动,银光闪烁。
不对,李久长的步伐明显带着虚晃,出招的姿势也甚不自然。
“住手,”季梵音趁二人分开的间隙,抬手挡在两人中间,偏头看向李久长,不紧不慢解释道,“李侍卫,你误会了,苗愈不久前刚救过我。”
李久长闻言,随即看向已然放下铜剑的苗愈,刚呼了口气,眼前顿时一黑,沉滞的气息催软了强健的身躯,半跪在地。
红绡大惊失色,如离弦的箭般飞奔过去,手忙脚乱搀扶住他。探了下他的鼻息后,旋即将他半搀半拖至一旁的树下。牛皮壶水浸湿浅粉手绢,小心又细致为他擦拭额间虚汗。
季梵音瞬间恍然,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弧度,怪不得那晚红绡着急忙慌又欲言又止,面色晕红如朝霞般,生怕她看出什么不对劲之处。
原来,有人已心有所属。
“李侍卫没事吧?”
季梵音不动声色拉住欲上前行关怀的小公主,轻轻使了个‘勿打扰’的眼神。
“嘶---”
红绡下意识将手从他右肩移开,黏稠又湿红的触觉从手掌蹿入她的眼帘,眸眶瞬间泛起了氤氲之气,浅红又湿漉。
出蜀地前还完好无损,能伤到他的,想必是遭受那群黑衣人的围攻。,思及此,红绡紧咬下唇,心口如同针尖刺入般,难受极了。
季久长迷迷蒙蒙晃动脑袋,一股轻柔的淡香始终萦绕鼻尖,他几欲睁眼,无奈眼皮重如千斤,无法掀抬。
不知为何,脑海掠过一个念头:钟爱此等悠悠清香的姑娘,性情必定是柔佳端秀吧。若是谁能将她迎娶进门,必是那人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么胡思乱想着,意识渐渐顿逝。
斜风过境,撩起两侧飒飒作响的树林,或深或浅的黄叶飘落一地。
“虽然这两个字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季梵音将手中的牛皮壶递给闷声擦拭铜剑的苗愈,在他接过后,才缓缓朝他笑了笑,道,“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