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数个壮汉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聚集在了门口。
领头一个蓝衣人,正是带着流云进来的那人,见状呵呵一笑,慢条斯理说:“客官说了要来喝茶,我自然就带您来喝茶——这位紫雪斋茶师,乃是从界町学艺回来,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您还有什么不满……”
“什么鬼话!”流云勃然大怒:“我的意思,你懂的!”
“鄙人倒是真不懂了。”那蓝衣人依旧笑眯眯的:“难道进门的时候,您不是说要来喝茶的?虽然一次要喝完一斤茶,是有些奇怪了,然而既然是客,无论有什么样的怪癖,我们店家也得满足啊。”
“呸!”流云嗤之以鼻:“你们搞土木普请的店,说什么茶道?明明我是来……”
“搞土木的,怎么就不能兼茶道?”蓝衣人表情不变,淡然笑道:“客官,您想说什么?您难道不是听说我们这里茶道出色,才过来的?”
“混蛋!”流云恼羞成怒:“不废话了,不给我个交待,休想了事!”
“呵呵……”蓝衣人笑容渐渐消失,然后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于是一群喽啰们,各自抽出怀里暗藏的兵器。
有砍刀有铁棍,甚至有粗短的铁炮。
动作干净利索,姿势有模有样,显然都是练过一些的。
“不知道客官,想得到什么样的交待?”蓝衣人的语言是有恃无恐。
“你!……”流云咬牙切齿,眼珠来回转动,渐露色厉内荏之相,高叫道:“算了,今天本大爷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回去了回去了!”
“是吗?”蓝衣人瞟了一眼,冷笑道:“您既然不计较了,那我倒要计较一下。”
接着一伸手,指向室内。
那里是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伪娘茶师,是被掀翻的桌子,是洒落一地的茶器,是空中四处弥漫的茶粉,是侧倒在地的暖炉,燃烧的白炭四处滚动,已经烧毁了不少榻榻米。
流云哼了一声,不说话。
蓝衣人掰着指头计算:“原本……到我们这里饮茶,每次收茶钱五百文,茶师礼钱一贯,茶室租赁一贯,这个既然您不满意,就免去算了。但是客官您这……惊扰了茶师,又把茶室茶具弄成这样子,可不好办。”
流云由于片刻,硬着头皮问:“那……那你说如何办?”
蓝衣人又笑了,不假思索做出决断:“您这一捣乱吧,至少耽误我们十桩生意。罢了,就按每桩生意两贯半计算,赔偿二十五贯。可别觉得我是讹诈呢,从界町学艺回来的茶师,每次只收两贯半,可算是便宜极了。我们做着生意,与其说是赚钱,不如说纯粹是推广茶道。”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可二十五贯,不是小钱啊!
是城镇中产家庭一年不吃不喝才攒得下的分量。
流云顿时脸色发绿,嘴巴连续动了几下,发不出声音,最终恼火地从怀里抛出几个银币,低头道:“我只带了这些钱出门,折合七八贯,只有这些了,收不收吧!”
蓝衣人笑而不语,一动不动。
小喽啰们却很有自觉地舞刀弄枪逼近。
“且慢且慢!”流云又退几步——却是无处可退了,满脸无奈,铁青着脸,又拿出一枚金币:“这是正儿八经甲州金!一两半的甲州金,算六贯没有问题的吧?”
蓝衣人神色如旧,未置可否。
小喽啰们已经将流云围堵起来,作势要动手。
“真没了!”流云哭丧着脸,又从怀里掏出一堆铜板:“十几个永乐钱,五六十个私钱,加起来也不到一贯啊,我只剩这些了!”
蓝衣人这才矜持地点点头,缓缓开口:“行吧……钱留下,人,可以走了。”
流云这才终于缓了口气,恨恨地把银币、金粒、铜板都往地上一抛,低头窜了出去。
那伪娘茶师紫雪斋,此时忽然嘤嘤抽泣起来。
刚才淡定自若的蓝衣人,顿时换了一副神色,呈现出略带谄媚的笑容,温言轻语安慰说:“刚才是疏忽了!我原以为这人看起来机灵,不是那么莽撞的糙汉,才让你来周旋试探,看看是否寺里派出来查风纪的……都怪我看错了人,不过现在好了,已经赶走,赶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