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不好,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到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匆忙找了一家网吧,在埋头工作的间隙,无意间瞥见收银台的姑娘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某个电视节颁奖典礼。那星光璀璨七彩缤纷的生活已经离她太过遥远,她怔了几秒,正欲继续自己的工作,却忽然看见屏幕上的颁奖台上,款款走上一个熟悉的美丽身影,因为听不见声音,她努力的盯紧了字幕,接下来出现在字幕上的那些内容,让她不由泪流满面。
“荣获第23届西京电视节紫玉兰奖最佳女主角的是……范昕羽!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紫玉兰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最佳女主角,上台领奖!”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羽,当年那善良单纯满是孩子气的小羽,如今已经是优雅迷人红得发紫的大明星……
当初钟亦可入狱后,小羽也曾去探望她好几次,却都被她拒绝。她尚有自知之明,她不愿连累了发展如日中天的小羽,让她因与她的接触而沾上些不好的新闻……
如今看着屏幕上数年不见的小羽,和她已是天壤之别。
她的拒不相见,她想,对小羽是一种最真诚的保护……
“我能拿到这个奖项,最想感谢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的姐姐……”小羽举着奖杯,声音哽咽,“如果没有我的姐姐,就绝不会有我范昕羽的今天。只是可惜,我姐姐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我纵然再心疼我的姐姐,却没办法为她做半点事情,这让我心里格外的内疚和痛苦。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郑重的向我的姐姐表示我的谢意,不管她是不是能看到我所说的话,我都想告诉她,这个奖,甚至我以后能够获得的任何奖项,都是姐姐的功劳!范昕羽这辈子最敬佩的人,最崇拜的榜样,永远是我的姐姐!我也特别的希望,姐姐能见我一面,不要让我一辈子都活在遗憾中……”
小羽说完,捂住胸口,深深的,深深的躬身下去,抖动的肩膀让每个人都看出她已泣不成声……
钟亦可轻轻捂住嘴,不知不觉间,同样是满脸的泪水……
小羽,谢谢你,星途熠熠的今天,还能记得我……
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迅速收起桌上的画稿,匆忙跑了出去。
她拨通了她电话本里始终留存着的小羽的电话,不停的祈祷着她不要变更号码……
她本没想过打扰小羽,可是在看到小羽依旧惦念着她的真情流露时,又恰逢她急需帮助之时,她别无他选,只能向小羽求助。她希望以小羽如今的名气,可以帮她联系几个古装剧组,把她的画稿卖给服装组,那样的话,她或许能更快更多的换些钱来,就可以尽快给那个孩子做手术了……
第二天的中午,小羽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小镇。
两人见面的那一刻,都是泪流满面。
小羽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一头简单的短发、穿着朴素的白衣黑裤、清瘦却目光干净如水的钟亦可,紧紧的把钟亦可抱住,丝毫不顾及她的形象,哭的疯狂。
她们两人谁都不曾想过,别后数年的相见,竟是这样的场景。
小羽二话不说的应下钟亦可的要求,并提出孩子治病要紧,在钟亦可的画稿没能变现之前,她负责全额支付孩子的手术费用。钟亦可闻言也并没有和她客套推辞,只是哽咽的一再轻声说着,谢谢……
小羽随后又陪着钟亦可一路颠簸的去了那个小村子,两人带着刘晓玲及其父母迅速离开,赶往了离他们最近的城市,宁城。
一个月的时间里,小羽推掉了所有的通告,日夜陪在钟亦可的身旁,直到亲眼看到刘晓玲术后恢复良好,小脸上又重现了健康的红润。和钟亦可告别前,小羽不顾钟亦可的一再拒绝,执意又给她留下了二十万块钱以便她有事应急,并再三叮嘱钟亦可,无论大事小情,她保证随叫随到,她含着眼泪笑看着钟亦可,“不管我们两个身在何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用24乘以365终生无停机的热情,等待你随时的呼唤。”
回村子的路上,钟亦可的眼前满是当初和小羽从相识到熟知的点点滴滴。
这世上固然有心念不良之人,可她坚信,善良而知恩的人,永远是大多数,所以这世界才会如此的美丽多彩。
一切又都回到从前的轨道。
看着刘晓玲焕发出光泽的健康面色,钟亦可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清亮。尽管她时常会去想象和刘晓玲差不多年纪的她心爱的女儿的样子,可是也仅仅是思念而已,她已经不愿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在监狱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重伤的阿辛在佟佑安不遗余力的救治下,已经基本恢复如初,并且,和他及小小生活在一起……
奇怪的是,知道那样的消息的时候,她的心除了轻轻的颤了一下,竟没有丝毫的怨念,反而满是祝福。她终于明白当初阿辛对她所讲的,有一种爱,是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幸福便满足,而她,也终于修炼成如此的境地了。
出狱的时候,她连监狱代为保管的那枚她最爱的婚戒都没有带走,而是埋在了监狱门口那棵曾让她绝望的梧桐树下。
连同着戒指一起被埋葬的,是她涅槃的爱情。
……
日子过得很快,春天悄然离去,转眼便迎来了枝繁叶茂的夏。
小羽给她的那二十万块钱,她为村民添置了一些简单的医疗器具和必备药品,又给孩子们简陋的学习条件稍稍改善了下,添了全新的桌椅,买了许多的图书。看着大家的笑脸,她也渐渐变得开朗,身心轻松愉悦的她,似乎找回了当年萧潇的简单快乐。
夏至这天,钟亦可认真的一边书写板书,一边给孩子们念着。
“五月中,夏,假也;至,极也,万物于此皆假大而至极也。夏至三候,鹿角解,蜩始鸣,半夏生……”
“亦安老师,有个人,一直在门口,看了你很久!他好像不是我们村的人呢……”
一个孩子的稚声打断了钟亦可的讲课,她执着粉笔的手轻轻放下,扭头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