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国子监同学谁也说服不了谁,那话只要说到卫成这里,卫成将自己的观点一讲,哪怕卫彦这种很有自己想法轻易不肯低头的人,都得写个服。
父亲想得的确比他周全。
看儿子有点小沮丧,卫成也不说啥。别人家的他不知道,自家这个哪怕受了天大的打击一会儿就能走出来,卫彦自我感觉一贯很好,是很会安慰自己的人。
不当面同儿子说啥,他会当趣事把这说给夫人。
姜蜜听着总说他恶趣味,卫成失笑:“本来他就不当同我比,我是做父亲的,比他年长二十余岁这是其一,我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该经历的经历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沾着夫人的光这一路走来大体上还顺畅,波折坎坷也有,挫折打击同样经受过,我活到这份上,看问题若是还没他深刻凭什么当官你说是不是?咱们这儿子,在他这年纪他比我强,踏踏实实走前程总不会差了。”
“做儿子的不都这样?拿父亲做榜样,然后就想超越父亲,他脑子活泛,学什么都快都好,只是人生历练不够,眼界尚且不宽,为补足近两年他读了许多史书,看前人行事学人生道理,不知道相公你怎么看,我瞧还是有收获的。同你还有差距,也胜过了许许多多人。”
卫成想了想,说:“他知道不足在哪儿,还知道补,十几岁上就有这个心,是不错的。”
姜蜜想着儿子本来兴许有些小骄傲的,也是让男人刺激多了。
能让儿子一年年走高,男人居功至伟。
刚听父母亲劝说让放弃二十三年乡试的时候,卫彦心里其实有点失落,他是急性子人,读了这么多年书挺想快点证明自己……事情过后,回想起来当日的决定是对的,后来这两三年他成长很多。
乾元二十六年,皇上又在任命各省主考副考,待皇上忙完,卫成给儿子安排了一下,使他能在京城考试,不必回去老家。卫彦哪怕信心已经很足,还是踏踏实实做了最后阶段的准备,听父亲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又跟爷奶跟母亲跟弟弟妹妹聊过。
爷奶都说孙子棒,让他放心大胆的考。
娘让他好好发挥。
二弟叫大哥打个样来。
小妹说前些天去拜过菩萨,跟菩萨说了家中哥哥正要应试,求万事顺利。还说呢,是相信哥哥都没叫文曲星官保考运昌隆。
“爹呢?爹没话同我说?”
卫成想想,说:“乡试而已,没问题吧?”
……
虽然这话说了等同于没说,卫彦还是心满意足出了家门,姜蜜送他到尚书府门口,外面马车已经备上,卫虎也已经等着了。
这一年乡试正好赶上秋老虎发威,还挺热,京城这边条件算好,比起府上还是简陋。闷热环境本来就容易使人心烦,考场里头号舍又窄,想休息都只能曲身打个盹儿,别说那里头还摆了个尿壶。天热的时候小解过后不及时收拾那味儿实在熏人,有不少考生因为这恶劣条件心烦意乱,卫彦的准备还比较充足,他娘早想到那里头味儿重,事先请太医想了法,用小贝壳给儿子装了点药膏,熏得不清醒感觉人烦闷没法好好考试的时候就稍稍在鼻端抹一点儿,抹上就能闻到挺重的薄荷味儿,便把其他味道盖过去了。
那东西拿着好检查,方便带进去,卫彦回来说他在里头吃不想吃喝不想喝,带的干粮没啃几口,唯独那清凉膏,抹得快见底,真救命了。
像他爹,只会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还是娘好,每回抹那个清凉膏的时候就想到人在府上盼他高中的娘,想到这儿卫彦立马振作。想想看,他这辈子最终成就不一定能超过亲爹,但有一点,他能拼一拼挣个状元回去,到时候娘就是状元娘了。
这个是他爹当年没做到的,他爹乡试会试排名都不高,殿试的时候得皇上赏识往前挤了挤,也不过二甲第八,总十一名。
卫彦心里这么合计,倒没挂嘴上说,只是从考完之后就在等,等阅卷,等放榜,等喜报传来。
赶乡试的秀才太多,京城这片尤其多,又因为这边考生水平整体比地方上高,在排序的时候就出现了很大争议,定榜首很快,在这点上主考副考完成达成一致,后面有些位置上他俩看法就左了,讨论了很久其中一方才艰难说服了另一方,这么折腾过后,等放榜都是一个半月之后,那时京城将要入冬,天儿都冷起来了。
因为知道自家这个铁定榜上有名,卫家没人去挤,阖家上下聚在一块儿安心等报喜的来。
报喜的差人是小跑着过来的,叫开门就起嗓子高声道:“恭喜府上大少爷,恭喜尚书大人,这一榜京城解元出在贵府,卫彦卫少爷乡试列第一,真真是虎父无犬子!大喜!大喜啊!”
门房请差人稍等,小跑着进二门,正好见着因坐不住出来外院看情况的管事,就把好消息说给管事,管事一听,立刻吩咐将爆竹抬出来,自个儿背着腿儿一路跑进老太爷院,刚进去就听见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他都顾不上讲规矩了,直接高喊起来:“来了,报喜的来了!恭喜大少爷!恭喜老爷夫人!恭喜老太爷太夫人!报喜的来说京城解元出自我们府上,大少爷中了!是头名!”
待他几句话嚷嚷完,人也到了房门前,之间老太爷跟老太太已经坐不住,站了起来,其余各院的主子们也都满脸喜色,最镇定的竟是老爷夫人,待众人兴奋过了,夫人说:“我儿的大喜事,我得亲自瞧瞧去,席面就由荷花你来安排,外面准备放爆竹了吧,相公去看看吗?爹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