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今天要踩雪地,怕田欣怡脚冻伤,他昨日下班后就去张书记家拿了两双新置办的兔绒袜,叮嘱林大花连夜改出来,今早不顾田欣怡拒绝,两双都给她穿上,换上防水的带毛小皮靴。
等田欣怡出门,整个人都胖了两圈。
他原以为穿得如此厚实,在站台处聊会儿天,没有大碍,毕竟许久未见,母亲必是想极了他,身为人子,他两年未归家,没道理再扰了母亲的兴致。
更何况他一直有留意温度的变化,准备温度降低后就带田欣怡回家。
可现在田欣怡往日里莹白温软的手,冷到僵硬,手背遍布青紫纹路,没骨头似的手指此刻也十分僵硬,按动间如同生锈的发条卡顿着。
方墨俯身将田欣怡两只手握进掌心,想用体温暖化田欣怡僵硬的手指,却发现两块冰凑到一块不过是互相交换冷气,只好将脖子上捂暖的围巾取下来,把田欣怡的手包在中间。
原定的计划第一次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方墨有些无措,薄唇轻动,想道歉,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田欣怡就是个意外结合体,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所有让他感到挫败的意外都有田欣怡参与。
一共两次,一次是在山洞里,他伤害了她,一次是现在,在他承诺要保护好她后,自以为做好一切准备却让她受冷。
他又惹她生气了……
对上田欣怡被怒火点亮的眸子,方墨觉得手脚似乎被灌了铅,不管如何摆弄都无法找到合适的位置,只好僵硬的保持原有的姿势。
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好像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整个身体只剩躯干受大脑控制,所以只能木愣的站在原地。
方墨固执的看着田欣怡的眸子,第一次认真的辨认另一个人眼里的情绪,他突然发现,他居然害怕在田欣怡眼里看见失望。
害怕那双澄澈的,盛满对他的崇拜与炽热爱意的眼睛变得平静。
一想到这双满满都是他的漂亮眼睛里再也没有他,方墨就有种置身无边空茫雪地里的迷茫感,目之所及全是白色,找不到方向,他只好站在原地,任由雪慢慢将他覆盖。
陌生的情绪将他冲击,可方墨辨别不出那是何种情绪,他能想到男女间的感情体验全是七年前与李佳宜那段无疾而终的短暂爱情。
细水长流般彼此交换喜悦,没有过多的波澜起伏,就算分开并不体面,甚至堪称惨烈,他仍未有过别人口中撕心裂肺,丢失半身的疼痛感,也没有茫然无法理清自已在想什么的时刻。
可现在田欣怡让他感到迷茫,她就像一只团成球竖起尖刺的刺猬,叫他无从下手。
下意识地,方墨偏头看向林志雅,眼里是他自已都未能察觉的无措与恳求。
田欣怡也没想到自已一个眼神威力如此巨大,直接让方墨木着脸僵在原地,见方墨不顶用,她刚要笑着接着寒暄,方墨居然直接当他妈面前把她的手捧在手心里呵气,甚至还把他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她包手!
那是他妈妈亲手给他围上的啊!
田欣怡崩溃,有些不敢去看方墨母亲的脸色,不用看,想想就知道肯定很难看。
方墨这些举动放当妈的眼里,妥妥胳膊肘往外拐,是在资敌。
“欣怡是吧,我是方墨的妈妈林志雅,你叫我林阿姨就行。”
出乎田欣怡的意料,林志雅笑着牵起她包在围巾里的手,亲昵的拍拍,眸子亮亮的,眉宇间的疲倦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可怕,她居然觉得林志雅对她笑得比对方墨真挚多了。
田欣怡害羞低头,这次不用假装脸红,她的脸颊早就吹红了,“林阿姨好,我是田欣怡。”
莫名想到待在家里的另一个林阿姨——林大花,她早上出门还不忘叫林大花给她做些糕点,现在林大花应该还守着蒸笼前吧。
打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但想到林大花,田欣怡心里的郁气消了不少,抬起头看进林志雅的眼睛认真问好。
害羞一下就够了,无论哪个年代正常的家长都喜欢为人大方不扭捏的儿媳妇。
“嗯,欣怡你好,今天是阿姨的错,让你受了风,原谅阿姨这次。”
这话说的,当婆婆的给儿媳妇道歉,说出去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对上林志雅心疼的眼神,和伸进围巾里,捏住她手指,轻柔的替她活动僵硬指关节的举动,田欣怡一时拿不准林志雅是否真在茶言茶语。
毕竟林志雅是个连和自已儿子接触都十分抵触的女人,没道理对她这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如此亲密。
“方墨去开车,我们快些回去,欣怡这手得回去用热水暖暖,不然准起冻疮!”林志雅揉捏一阵,发觉手指的僵硬程度没有丝毫好转,解开围巾一看顿时眉头皱起,催促还愣着的方墨去开车,语气急切。
比田欣怡这个当事人和作为田欣怡伴侣的方墨还要着急。
被林志雅奇怪举动弄得脑子一团糟的田欣怡和被田欣怡一个眼神弄得脑子转不动的方墨,就在林志雅的强硬安排下往车站外走。
只不过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给两人挡风,一个被温柔的牵着,手背还不停被人用掌心揉搓。
直到坐上车,被林志雅揽进怀里,田欣怡也没搞清楚这场婆媳见面为何会是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