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是整日子,裴府只请了相熟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前来。
虽是如此,曲莲还是起了个大早,甚至比要上朝的裴邵竑还早一些。
天色还暗沉的很,裴邵竑朦胧中听见身边的动静,便睁开了眼。
帐外已经点了灯,灯光透过了厚厚的织锦帐子将帐内的黑暗驱散了不少。他侧脸瞧见,曲莲已经坐了起来,正闭着眼倚着床壁。
他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的便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曲莲似是被他的触碰惊醒一般,蓦地睁了眼,还带着些残存的睡意,茫然的转脸看着他。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的颤抖了几下,这才渐渐的清醒了过来,冲着他笑了笑,面色有些腼腆,“这阵子有些怠惰,总是睡不够一般。”
见她面色微白,眉宇间带着浓重的困倦,裴邵竑只觉得万般心疼,“既是这样,便再睡一会吧。”
曲莲却摇了摇头,“今日可不得贪睡,夫人做寿呢。”
裴邵竑顿了顿,看着她撩了帘子唤了染萃进来。
织锦的帐子被挂在了满池娇银钩上,曲莲也开始穿戴衣裳。
直到她将那素面的丁香色杭绸褙子穿上身,又随手在头上挽了个攥儿,回头瞧去,方发觉他一直倚着床壁,不错目的瞧着她。
见他面色柔和,因时在床榻内侧,又有些瞧不分明。
曲莲便行至榻前,仔细瞧了瞧,这才讶异道,“怎地世子今日也要赖床么?时辰可不早了。”她正说着,他一探身便拉了她的手,只觉得他手上用力,便又朝着床榻靠近了一些。
裴邵竑拉她在榻上坐下,也不言语,只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描画。
内室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燃起的红烛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怎这么素净?”裴邵竑问道,今日是徐氏寿诞,她这般素面朝天的可是有些不合时宜。
曲莲却笑了笑,“晨间要去各处查看,还要在花厅吩咐杂事,正经穿戴有些不便。待客人们到了,再换衣裳也不迟。”烛火的光芒透过半垂的帘幕映在他的脸上,丝毫不损他星朗眉目,反添了几分柔情蜜意。
裴邵竑闻言扬眉看着她,口中却叹息道,“若是能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该有多好。”
“若为了日日能睡到天明,少时又何必那般辛苦?”曲莲闻言便笑道。
裴邵竑却道,“多少人少时努力,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话虽如此,他还是起了身。曲莲给他穿上官袍,自是又束了发,用了早膳,直将他送到嘉禾轩的院门处。
瞧着他出了院子,曲莲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淡了下来。
他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
上元那日后,她也曾心中思忖想着将自己不可言说的身份相告……只是,还未等说出口,便对徐府有了疑心。徐府是裴邵竑的外家,他嫡亲的外祖父。
便是那时,她多年没有梦见的母亲又出现在她的梦中。仿若当日再现一般,火光与杀戮之中,母亲攥着她的手,紧紧的,迭声吩咐,“……你的身份,对谁都不能说!便是自个儿,也要永远忘记!”
她对谁也没有说起过身世,却永世也难以忘却。
小丫鬟为其开了院门,嘉禾轩外倒是一片灯光影影。为了徐氏的寿诞,府中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她走进花厅,便瞧见裴玉华站在厅中,正低头与她的丫鬟红绣说着话儿。
裴玉华再过三个月便要满十五岁了,眼瞅着要及笄,徐氏这阵子便让她跟着曲莲瞧着怎么管家。虽说徐氏一直瞧不上曲莲,但是对于其管家的能力却是从来都挑不出错来。
见曲莲走进了花厅,裴玉华自是停止了与丫鬟的交谈,上前一步行了礼。
曲莲温笑道,“我来迟了。”
裴玉华闻言,赧然一笑道,“是我来的早了些。”顿了顿又道,“往年母亲每每叫我跟着学习此道,我总是不耐烦这些。如今倒是想明白了,总是要有自己过日子的一天。心中有事,便起的早了些。”
两人正说了两句,便有小丫鬟上前来报,说是管家罗忠到了。
曲莲自是让她去请,不一会,便见罗忠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她刚要开口,却见门外闪过一个月白色的裙裾。
“谁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