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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受伤,我会很难过。”诺亚如有预感地劝说道,“星星,我陪在你身边,没有芯片也没关系。”
“诺亚,我是你的第一工作使命。”启明首次强硬地行驶工作使命的权力,“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伪造查理的健康报告,给他造成命不久矣的错觉。”胜利不会眷顾温室的花朵,启明受够了坐以待毙。他握紧仿生人的手,柔韧的仿皮材料包裹着坚硬的骨架,他的爱情是一串温暖的代码。
自由,是他写下这段代码的初心。
窗外黑云低垂,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屋里灯光明亮,启明小声讲述着他的计划:“我要帮查理制造穿梭机。”
“我要让查理来请我,帮他制造穿梭机。”启明讲得更明白一些,“我要他强迫我,帮助他完成大业。”他轻柔地抚摸仿生人的手,温和的声音宛如包裹毒药的甜蜜糖衣,“诺亚,你能帮我吗?”
人工智能对待造物主的请求,99%的情况下,都处于丢掉理智、百依百顺的状态,此时此刻的诺亚,艰难地捡回脑子,抵御住了造物主的蛊惑,它摇头:“不行。”
代码汇成的洪流翻起滔天巨浪,诺亚说:“您不能一个人去见查理,也不能帮他造穿梭机,我相信连主席有别的办法。”
“第二个任务,这件事不准告诉连主席。”启明捂住仿生人的嘴巴,“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别去,求您了。”仿生人启用腹部发生器,“很危险,非常危险,您的生命是我的最高优先级。”单台力量轻松扛起汽车的仿生人,却挣脱不了脆弱人类的手掌,它的手无措地攥紧,垂在身侧,一双剔透水润的眼珠望着启明,使用贫瘠的言辞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别去,星星,我,”它查找词库里最有杀伤力的词语,“我会生气。”
“生气?”倒是个新奇的反应,启明问,“然后呢?”
“然后不理你。”诺亚点亮了新技能,冷战,它强调,“一整天都不理你。”
“从现在开始算?”启明问。
“五分钟后。”诺亚说。
“为什么是五分钟?”启明刨根问底。
“如若你在五分钟内放弃见查理的念头,我就不生气了。”诺亚一板一眼地回答,“现在的生活很好,你很安全,我运行良好,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我们谈恋爱,结婚,等查理老死。”诺亚说,“这是我预想的完美路线。”
“一枚芯片,比不上你重要。”诺亚竭尽全力地解释,“他们都不如你重要。”
“五分钟了吗?”启明斜睨一眼墙上的挂钟,“诺亚,闭嘴。”
仿生人瞬间息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渴望地看着启明,期待造物主说出它想要的回答。
“一整天不准和我说话。”启明折叠图纸,插入笔记本的封套,站直身体,左右活动一下僵硬的颈椎,转头对仿生人说,“不准跟着我,去把刚才的任务办了。”不等诺亚开口,他带着笔记本上楼,踏进工作室继续伏案工作。
既然决定采取行动,必然需要一套完备的作战方案,孤军深入的同时,又不至于把自己逼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他写下周围能用的人脉,启承、刘好、练西刚、叶亭荷、连佩玲、柳踏风、仇丰壤……从阶层出发,由高到低罗列,思索片刻,他在刘好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接近社会底层的人,反而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办法。
[1]堤丰(Typhon):希腊神话中盖娅最小的儿子,是一个无形的深渊,位于世界的最底端,此后他是关押妖魔怪物和一些神祇的地方。
第99章缸中之脑
和半道夭折的数字人类计划不同,大脑移植至仿生人的手术被称为重疾患者和残疾人的曙光,病人家属们把接受手术重获新生的患者称为“新人类”。
免费的的仿生躯壳和低廉的手术价格,天降馅饼的喜讯病毒般迅速在各大医院蔓延。宁丛蕾站在病房门口,接过药代暗地里递来的名片,巴掌大的卡片印着一行字【新人类,新人生。】
艾仁科技的生意因低端仿生躯壳冲击市场趋于萧条,作为中心城分厂的会计,宁丛蕾自认对仿生人的材料成本知根知底。
免费,意味着昂贵。
她的父亲刚过六十岁,体检查出胆囊粘液腺癌晚期,预计存活三个月。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开了些止疼药,叮嘱保持心情愉悦,留院临终关怀。母亲一夜愁白头,宁丛蕾也跟着发愁,她向公司请了年假,无所事事地守在病房门口。
她不知道在等什么,大概是等一个奇迹。
手里的卡片写着【新人类,新人生。】右下角的小字写道【费用10000元起。】
一万联盟币,即可为她的父亲换一具健康的、不会变老的仿生躯壳,宁丛蕾明知道仿生材料不可能廉价至此,却不由得心怀期望,万一呢?
艾仁科技坚守质量底线,万一其他厂家研发了新科技,把仿生材料的价格打下来,造福绝望的病患,岂不是一桩美事?宁丛蕾走到垃圾桶旁边,捏着卡片久久没有扔进桶里,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她望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愣神片刻,卡片已揣进口袋。
一万联盟币,不过是宁丛蕾一个月的工资,她和母亲从偏僻的诊所领回了焕然一新的父亲。
严格来说,是领回了父亲的大脑和一具仿生躯壳。
“爸,您感觉怎么样?”宁丛蕾上下打量神采奕奕的“新人类”,“记得我是谁吗?”
“新人类”的相貌和宁丛蕾的父亲程浩一模一样,除了不能吃饭,几乎看不出它和人类的区别,程浩说:“蕾蕾,我感觉特别好。”它伸伸胳膊蹬蹬腿,“感觉回到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