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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雅的淡定都是强装的,汉斯夫人爱拍照,可她是不爱的。非但不爱,她还有些抗拒,相机镜头长长的伸出来,像蛇首一样,冷冰冰的,不知道后面藏着些什么。而且她们一站定准备拍照,就会有好多视线看过来,还有不认识的人也举起手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天到底入了多少人的镜。
还不到晚上,云雅就收到了刘意安发来的视频。刘意安也没想到她课间休息刷个小红书还能刷到自家姐姐,穿着那身漂亮旗袍侧倚着花窗,脖子修长端庄典雅,有张照片被特意调了色,昏黄暗旧,越发显得人像是民国时候穿越来的一样。
好看当然好看,问题是她姐姐绝对不是愿意在网上爆照的人啊,太讨厌了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给人照片上网的。
视频下方的评论里一串在夸美丽大方优雅贵气等等,云雅看了却高兴不起来,心头隐隐蒙上了一层愁雾,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当时大家正在陪汉斯夫人吃下午茶喝咖啡,李施煦就坐在云雅边上,第一时间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云雅摇头说没事,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心中有些不安罢了,想想还是怪自己,没有提前说不能陪客户拍照之类,可这也不能怪客户啊,照片又不是客户传上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舌根深处又有苦味泛上来,她摸索着打开包,找到了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重重地吮吸了几口,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李施煦见她咖啡不喝,蛋糕也不吃,只一个接一个地从包里摸出来薄荷糖来吃,好奇问:“你吃的什么糖?这么好吃吗?”
云雅没料到会被他注意到这个,视线转转,还好其他人不是在聊天就在玩手机,没人看过来。
李施煦没等到回答,正打算问她要不要尝尝别的,桌下递过来一颗糖,蓝色的上好佳,耳边是她很轻的声音,说:“这个,你要吃吗?”
“好啊。”李施煦想笑,伸手从她手心里接过那颗薄荷糖,只觉得指尖触到一抹温热柔滑,那只手就缩了回去。
糖还没剥进嘴里,贺清叫起来:“呀!云雅,你上抖音啦!”
手机开始在几人之间传阅,云雅不看也知道肯定是那些照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旁人的夸赞声中礼貌地保持着微笑,桌下翻包的手暗自着急起来,抓出来一把薄荷糖在手里攥着,一桌子人都在看她,她连吃颗糖的时机都找不到。她觉得自己的焦虑症开始严重起来。
李施煦在手机转到手里之前起身,似乎是工作忙,刚走出两步电话就响。
一通电话说了三分钟,回来时看到云雅还处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背脊虽然挺得直直的,头却微低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捏拿着那些糖果,一个也没打开来。李施煦莫名产生一种错觉,若不是有高高的旗袍领子撑着,她那颗脑袋能直接垂到桌肚底下。可到底为什么啊,一个视频就让她在背地里独自忙得慌张,整个人沉静又悲伤。
长腿一迈,走上前去,入座时若无其事地探出手,从她紧握的手心里拽出来几颗薄荷糖放到她面前桌上。
云雅有些懵,下意识就随他的动作抬手,在两人的咖啡杯之间释放手中的剩余糖果。
李施煦喊了声沈岩,说什么合同回头要再看一下,一边放下手机拿起手边的薄荷糖吃起来。余光瞄着云雅,见她跟上了自己的动作终于吃到糖,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吃过晚饭没有活动,明天临时改了行程提前进山,剩下三天都在山里,这晚便留了给各人整理行李。云雅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拿出来电脑看文献,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半,手帐本的日程待办上打完了勾,笔尖杵在下一张空白页上半天写不出来一个字,好像心里的憋闷恐慌也说不来具体为着什么事,只好搁下了纸笔揉着肩膀去洗漱,要不是睡前心血来潮点开白天妹妹发来的链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视频已经在网上消失不见。
不见了就好,她睡着之前一直在庆幸。
第二天中午,刘意安也发现视频消失了,她感到特意外,上抖音刷了刷,也没再给她推荐相关视频,于是很高兴地打了云雅电话。那时候云雅一行人刚到一家茶庄安顿下来,山里空气很好,让人心情舒畅,她正做梦想说一辈子住在山里不出去多好,山外的电话就来了。
刘意安问:“姐,我昨天发给你看的视频你看了吗?”
“看了。”
“现在都没了,我还以为自己做梦看错了……没了就好,别担心,看到的人应该不多。”顿了顿,又补充道:“每个视频我都仔细看了,没出现奇怪的评论。”
“嗯。”云雅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担心,“别瞎想,好好上课。”
“今天能见见你吗?我下午可以翘课?还是不了,后天见吧,我培训结束就去找你好不好?”刘意安昨天看到视频就想翘课去找云雅了,又怕自己一番折腾搞得她更加难安紧张,忍了忍,还是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般如常对待吧。
“好,正好我这边兼职应该也能结束。”云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故意扬起轻松的语调,问:“安安,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刘意安很配合地问道:“哪里啊?”
“九溪山,咱们以前来不是见过那个很古雅的私人茶庄吗,这会儿我就住在这里。”
“哇,你这个老板实力可以啊。”
云雅没跟家里说过这份兼职的老板是李栋如的孙子,总归也不是日后能有更多接触的人,没必要说得详细。对着电话说:“等下我问问可不可以拍照,这边有个院子很美,种了很多月季和三角梅,如果能拍,我给你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