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公子声音中蕴含了一丝冷意,道:「属他无事献殷勤。」
我委实不大明白,宋引默眼瞅着是个阳光向上好青年,公子也是八面玲珑的剔透人物。两者父亲都在朝廷为官,二人都是根正苗红的「官二代」,理应多少有些交情,可为何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交恶至此?
此间种种,我自是不敢问他的,只悄悄抬眼看他,妄图从他的神色中找到些微端倪。
他仍在把玩着那把折扇,可在我看来却仅是一把普通扇子,并无甚出彩的地方。这把折扇应当是有些年头了,扇柄处隐隐有着包浆,可见扇子主人的爱不释手。扇面上绘的是红梅落英,画艺极其精湛,花瓣纷扬之态跃然纸上。
我又细细看了看,不曾见印鉴,也没有题字,便好奇地开口,问道:「这是哪位大家画的扇面?」
公子闻言,合上扇子,眼底含笑着看我,却不回答,只问道:「映妆以为,这扇面上的画好在哪里?」
他将扇子递予我,我展开细细打量,折扇入手,心底没由来地升腾起一丝欢喜的情绪。不知所起,但觉怪异。我凝神往扇面看去,更觉笔者下笔之出神入化,不由有些敬仰,略略思索后,道:「笔者描绘落花之态,笔法浑厚而不失巧力,更难得的是花瓣层次的颜色晕染,可谓别出心裁。」
他轻笑一声,赞道:「映妆好眼力,拟态容易,求真最难,为了绘出这般颜色,我不知调了几池墨汁。」
原来这扇面竟是公子所画。
我颇为出乎意料,不由得对公子其人又高看了好几分。
便是此时,车顶忽而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这声响来得怪异,如同有人落在了车顶上一般。马车尚在行驶,闷响只得一声,可见来人只轻轻一点便稳住了身形,料想来人必定是个轻功绝佳之辈。
仿佛印证我猜想一般,车窗被人轻轻叩了叩。恰是我所坐一边的车窗,惊得我险些将手中扇扔了出去。
公子却是淡然自若的模样,一双美目看向车窗,道:「你倒会选说话的位置,也不怕招眼?」一面同来人说着话,一面手指着车窗向上微微一抬。
我立马意会,甫一将窗页拉下,便倒垂下一个脑袋。分明是高难度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轻松。
「尚未入城,郊外难得见人,招谁的眼?」赵景明与公子抬杠道。
公子并不多理会,只清清淡淡地瞥他一眼。
赵景明立马缴械投降,道:「办妥了办妥了。您安排的事儿我办得妥妥的。」
他秒怂的模样看得我十分好笑,先前与公子打架时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察觉我的笑意,他瞪了我一眼,道:「笑什么笑,小爷这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公子唇角微弯,道:「西北的线可收干净了?」
赵景明答道:「萧十一被抓后我们的人便撤了手,善后得十分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想来查不到我们头上。」
我听得一头雾水,西北的线,萧十一,先前一闪而过的眉目……种种串联在一起,胸口中有什么东西便渐渐明晰起来。
公子稍稍颔首,道:「先前吞并了萧十一的生意,他早有不满,若经盘问,少不得供出什么来。我们的人手法虽处理得干净,可惹疑总归不好。」他的目光落至我脸上,「宋引默出手这样重,有了重伤不治的由头,倒也省得我动大理寺中的棋子下手。」
难道今日碧清泉宫这一遭,是刻意利用我引得宋引默相救,因而重伤萧十一?这一切全然在公子算计之中?
我心中一惊,见公子仍是含笑的模样,心底不由升腾起寒意。
「我来时探子已传了消息,萧十一已经死了,死人的嘴最是牢靠,公子也可安心了。」
他淡淡笑了笑,挥了挥手,赵景明便轻灵地从车顶悄无声息地跃了下去,若非仍未合上的窗,先前的一场对话竟教我觉得如坠梦中。
公子是镇国将军秦将军唯一的儿子,可他为何染指可谓通敌卖国的军火生意?教我实在想不通。
他见我忧心忡忡的模样,轻笑道:「想问便问罢。」
他都这般说了,我自不客气,头一个问题便直切要害,道:「公子参与军火生意的目的何在?」
他眉眼微弯,反问我道:「映妆所见呢?」
军火生意为朝廷禁忌仍有人趋之若鹜的一大原因便是其中的暴利,公子难不成也是见钱眼开之人?
见我久久不作答,他眼底笑意更甚,与我解释道:「我朝繁盛,西域诸国早就虎视眈眈。贩卖军火与西域诸国,明面听着罪大恶极,可若用得好,诸国军火器械皆控于我手,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朝廷虽严禁私犯军械,犯禁之人却不见少。父亲为此头疼多年,加强监察,完善法令,却不如我反其道而行之来得有效。」
我对他几近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到先前竟将他这般作为与钱联系在一起,不由得生出些惭愧之意。
却听他言笑晏晏道:「自然,难怪法令如此严苛仍有人上赶着飞蛾扑火,其中利润果真是令人动容。」
嗐。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