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了,出息了吗?怎么,一张车票买不起,几毛钱电话费也打不起吗?」
末了,他又追加了一句:「还是你觉得我们不值当?」
后来,我以工作忙为由,拒绝回乡下探望病重的奶奶时,他又替奶奶问了我同样的话。
我觉得挺可笑的,和婶婶托我帮她把堂哥从看守所里捞出来一样可笑。
我记忆中那个一直高昂着头颅的婶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我的衣袖不放,她声泪俱下地求我:「他们要告你哥故意伤害罪,你不是在央企吗?你哥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婶求你了,帮帮你哥,他还没娶媳妇呢,可不能有事啊!」
我冷冷看着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眼泪也能这么令人讨厌:「被他砸成植物人的那个人娶媳妇了吗?」
「那也不能全怪你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叫嚣着袒护她的宝贝儿子:「那个人还把你哥牙龈打出血了呢!要我说他们公司也有责任,明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还把他们安排到一起工作!」
「是啊,所有人都有错,就你的宝贝儿子最无辜?」我站起了身,拍了拍被她抓过的衣袖,满脸都是厌恶:「从你的宝贝儿子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善恶都一样,小善成大义,小恶就会酿大祸,都受着吧!」
我不知道堂哥最终判了多久,只知道三年后奶奶弥留之际口口声声念叨他的名字,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不知道最后替她扛幡摔盆的不是她最疼爱的长孙,她会不会感到遗憾?
而那个最让她嫌弃的小孙女,在她的生命即将燃烧到尽头的那一刻,都不愿上前靠近她一步,她眼里闪动的泪光,是悔恨还是愧疚?我并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没有释怀,也不想原谅。
「漫漫,漫漫?」母亲的声音透过无形的电话线,将我从漫长的过往里拉了回来:「你在听吗?」
「嗯,在的。」
「你抽个时间回来一趟好不好,你都四年没回来了。」她顿了顿,声音暗哑了几分:「你再不回来,你爸都快记不得你了,他老了……」
「他什么时候记得过我?」我顿时心生烦躁,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行了,下个月我会多打些钱回去的。」
「你以为我是来问你要钱的?漫漫,你跟爸爸妈妈之间只剩下钱了吗?」
我站在人行道上,看着对面的绿灯一闪而过,刺眼的红灯像是我心底的警铃,此刻正嗡嗡作响,吵得我头疼。
「那不然呢?你们给过我别的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苍茫泛灰的夜空,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些,我挂断电话,加快了脚步。
我是该回家了,回我一个人的家。
5
客厅的角落一如既往亮着一盏暖暖的橘黄色的夜灯,可是在这个家,已经没有等我的人了。
宋延搬走两个月了,他搬空了所有属于他个人的物品,可依然遗留下无数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痕迹。
玄关口的感应灯是他装的,厨房有一个空气炸锅是他去年在年会上抽奖抽到的,客厅的投影仪是他当初死活要买的,飘窗上的比我还高的邦尼兔玩偶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我换了鞋去洗手间洗手,热气氤氲,镜子上的那道裂缝依然清晰可见,那是宋延用手砸的。
他说:「徐漫,你到底在怕什么?带我去见你父母有这么难吗?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我望着他愤怒而又疲惫的眼睛,一颗心慌乱得四处乱窜,可却像被点了哑穴似的,我发现我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该怎么告诉他?不,拿不出手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身上干涸贫瘠的爱。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的家跟你的家不一样,我的父母不会像你的父母那样,在餐桌上将你从小到大的糗事一箩筐一箩筐地抖出来,他们只会冷漠地招待你,敷衍得和你寒暄,让你以为自己也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我又该怎么告诉他?嘘,轻点声,别让我们的幸福吵到了其他人,没有人会祝福我们的,还会怪我们太幸福。
宋延搬走的那天,我又去见了老罗,一个三十多岁的心理医师,我让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回答我:「男人说的分手,是不是代表深思熟虑,代表不爱了,还代表无法挽回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脸沉静地反问我:「你想要挽回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又说:「你是不敢挽回吧?」
我难得诚实地点点头,我确实不敢,因为我觉得他其实也并不是很爱我,他不会陪我看我喜欢的电影,不会迁就我的口味,不愿意绕两条街买我喜欢的蛋糕,我脚磨破了他还拉着我陪他遛狗。
对我也不够用心,我的生日礼物都是随手买的,在一起三年都不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绣球花,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一点都不包容,每次吵架都很大声,也不会立马来哄我。
说完,我又捂着脸大哭了一场。
老罗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体贴地将纸巾盒推到我面前,等我哭够了,他才缓缓开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