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胡敏蓉,一眼便觉如珠玉落在瓦间的那个男人。
赵陵,赵陵。
他是亡国之君,却是胡敏蓉曾经深爱之人。
正因如此,我从未去取过太极殿匾额后面的传国玉玺。
那是他给我的保命符,我知道。
从禹州回宫之后,我独自攀爬梯子,取下了匾额后的匣子。
匣子很重,我拿回了椒房殿。
紧闭宫门之后,驱离了宫人,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尘埃过后,是方圆四寸,纽交五龙的印玺。
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这些年,呼延泓也一直心有不甘,无数次派兵南下,攻打淮安王等人拥立的后魏政权,为的也正是此物。
奇珍异宝,国之重器,却未能吸引我的目光。
因为匣内,除了玉溪,还有一物。
是一绺头发。
以红线缠绕的一绺头发。
太苍二年的九月初十,我与赵陵婚后二年,我问他要一绺头发,道是成亲那日合鬓之礼尚未完成。
他神色松动,却没有给。
后来,再后来,我没再要过。
可如今,我拿着这绺头发,哭笑不得。
是真的哭笑不得,笑着笑着,便哭得不能自已。
侬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如今,我与他真的是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十四岁的胡敏蓉,新婚之夜,看到那眉眼清冷的少年郎冲我笑了。
他拉着我的手,对我道:「蓉儿跟我想象中一样好看。」
我还梦到他带着我去侧殿屋顶看星星,饮酒。
夜深人静,隐约听得到虫鸣。
月亮悬于长空,他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他说:「别怕,慢慢睁开眼睛。」
漫天星河,无边无际。
他还说:「便是掉下去了,朕也拉得住你。」
他是我夫君赵陵,我与他,是结发夫妻。
他说小蓉儿很干净,然后杀了梁王,对我道,我们会越走越远。
浓情蜜意之时,他有次也突然对我道:「蓉儿可知,朕除了赵陵这个名字,还有一小字,名唤子晋。」
他说,夜深无人处,蓉儿也可唤我阿晋。
阿晋,是小蓉儿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