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放在桌上,又寻了火折子点了灯。
一日不见,阿叔似一下子老了许多,本就花白的头发,似白得更多了。
他弓腰塌背,一下子再直不起腰了。
「阿叔是听说大郎君的事了么?」
我将碗放到他眼前,又取了筷子递过去,他手抖得竟握不住。
「阿叔是嫌他坠了名声还是心疼他?」
「我儿太苦,是我害了他。」
阿叔竟老泪纵横,他心疼他的孩儿胜于名声。
「阿叔,你既心疼他,就再不要说什么害不害了他的话,他心里已够苦了,他瞒着你们不说,就是怕有一日你们知晓了怪他怨他,或者又自责难过。他那样苦都咬牙忍下来了,我们更应该往日如何,往后也如何,好好地将日子过好,既是一家人,哪里能算清楚那许多账?待他更应该与平日无异,他才不会觉得别扭难受。」
我寻了帕子,替他擦了泪。
「可他背着这样的名声,日后如何娶妻生子?」
「阿叔,他是个很好很好的郎君,自有更好的娘子等着他,你无需担心,只需吃饱肚子,养好了精神,等着抱大胖孙子。」
他那样好,天上的明月般,连眼里都闪着细碎的星光,世上自有识货的好娘子。他已受了太多苦,上天若还怜惜他,自会给他个爱他护他待他一心一意的娘子。
七月的时候,我将铺子交给何娘子和阿婶,跟着香秀送东西的马车回了趟老家。
我十二岁离家,如今七年已过,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家变了?
我每年捎银两回来,家里买了四十亩水田,盖起了大瓦房,妹妹嫁了人,弟弟娶了妻。
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我那三个闲汉叔叔都娶上了媳妇,日子都还过得去。
家于我已太过陌生了,而我对家人,也已陌生。
弟弟娶的媳妇是个伶俐人,可伶俐得过了头,时时处处打听我一个月多少月钱?身上的裙子多少钱缝的。
我不耐烦同她多说,只咬牙忍着,她嘴里的我竟也是个姨娘。
我爹做了两年的老太爷,不曾问过一声女儿过得好不好,只一句话,哄好主母,伺候好老爷,若是捞着了银子,记得给家里多捎些,他还得给他的小孙孙攒娶媳妇的钱呢!
妹妹见了我就是一通哭穷,我爹拿钱给三个叔叔娶了媳妇,却连十两银子也舍不得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