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子,嫁妆一般是被子、花布这些。
母亲准备的东西看着又大又多,可婆母上手一拎,就变了脸色。
我知道,那些看着厚重的棉花被里,缝的都是芦花。
我局促又羞愧。
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碗筷收起拿到井水边去洗。
刚把水提上来,婆母风风火火过来了。
她抢过我手里的碗:「哪有要你一个新媳妇干活的道理。」
她放下碗,看到我手上斑驳的冻疮,长长叹口气:「快,进屋陪松竹去吧。」
夫君正坐在炕上看书,并未写字。
见我进来,他白皙的耳朵红了红,往一侧让了让。
那一页书,他看了一整个下午。
很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婆母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说我太瘦,要多吃点。
她是真的待我好。
用完晚膳,婆母点了红烛,又在炕沿贴了两个红囍字。
她拍着我的手:「松竹命不好,婚事也不敢张罗,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不委屈的。」
红烛燃了过半,夫君还在看白日里那一页书。
我小声问:「夫君不睡吗?」
他清了清嗓子:「这就睡了。」
说着就要去吹蜡烛。
我拉住他:「不能吹,吹了就没法到白头了。」
他坐在床沿,摇曳的烛火里,神色有点颓然:「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读书又一直不中,与我共白头,也恐委屈了你。」
关于他的事,早有好事的乡亲与我说过。
据说他聪慧至极,十二岁就已是乡里的童生。
然而自那之后八年,每次秀才考试,他总是落榜。
明明考完,他默写的试卷,均得到一致好评,可最后一放榜,总也没有他的名。
加之两任妻都在新婚前死了,乡里人人都说,他是扫把星转世。
若非如此,以他的家境和相貌,也轮不上我。
我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我觉得你很好,婆母也很好。」
「能嫁给你,我一点也不委屈。就是我不识字,不知夫君是不是嫌弃?」
他撩起眼皮看我一眼,突然就笑了,语气那般柔和:「咱们从前见过,你忘了吗?」
「去年夏日一场暴雨,我忘记带伞……」
我想起来了。
那日我拿着家里的三十个鸡蛋去集市售卖,回来时遇到暴雨。
路边也无避雨之处,幸得好心农妇给了我片大荷叶。
顶着走了一段,遇到个书生护着一大摞书,淋得鼻子眼睛都瞧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