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宋炜嘉并不知道我要去找他。我不停说服自己,即使要分手,他也欠我一句再见。只有当面说了再见才能再也不见。也许他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也许只是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飞机起飞前我身旁的人才落座,「我是被升舱的呢。」因为过于兴奋,我竟然主动和隔壁的人攀谈,他比我还晚,也许他也是被升舱的幸运儿。
「我的商务舱是买的。」
没想到竟然是梁先生。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假装没有认出他,绝口不提我们见过面。
窗外下起了雨,航班被延误,飞机在跑道上等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因为对未来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以为自己时来运转,梁先生找我聊天时,我竟然没有拒绝,甚至滔滔不绝说着我和宋炜嘉的一切。
后来飞机起飞了,窗外却电闪雷鸣。我很紧张,飞机不断攀升又下落,垂直掉下去许多又被拉升。
就像我和宋炜嘉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我追逐着他,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到他出国。时间长了就再也分不清,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追逐的姿态。
可是长时间的追逐会疲惫,不被肯定的努力会倦怠。
飞机颠簸,直直掉落,像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暴风雨掀翻。
我突然意识到,即使飞机失事,宋炜嘉大概也不会知道他跟我分手的一年后,我还傻傻地想去他的国度。在那一刻,我突然很看不起自己,很难过。我闭着眼睛,我想我肯定哭了,还哭得很难看。
因为我感到一只温暖的手盖在我的手上,「不要怕,我经历过比这更恶劣的天气,都会过去的。」
我紧张地不敢睁眼。不知是因为来自陌生男人的关心,还是因为飞机的颠簸。它们都让我心跳不止。
「我也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过一个女生。」
「后来呢?」
「后来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我被梁先生逗笑了。这个故事是个很悲伤的笑话呢。
后来飞机迫降在天津,暴雨连下了一夜,等晴空万里飞机再起飞时,我突然不想去洛杉矶了。
出国并不适合我,我没有像宋炜嘉一样富裕的家庭,我没有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我没有高端学者帮我写推荐信,我就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凭着勤恳和努力,才勉强和那些有天分、有资源的人打成平手的普通人。
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透明。
梁阮问过我,「你凭什么以为像宋炜嘉这种见过花花世界、想要有什么就有什么的人能和你在一起?」她很毒舌,但她也很诚恳,总是戳我最不愿意直面的问题。
因为小透明也有喜欢人的权利,小透明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小透明也有相信只要努力,童话就能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权利。
可是我突然就决定要放弃了。
大学毕业,我没有找工作,用穷困潦倒来形容那一年一点也不为过,还好,孤注一掷的我考上了清北的管理学硕士。
第三次见到梁先生,我是中旺信托级别最低的实习生,跟在前辈和领导的身后做会议记录,梁先生是被前辈和领导热烈欢迎的合作伙伴。
历经三年,梁先生的笑容更加温和,说话更加沉稳并充满力量,头顶上像有一盏磨砂聚光灯,浑身闪亮亮却毫不张扬。
那一刻,我认识到成熟的男人和富有张力的男孩儿是不一样的。
梁先生和他的团队非常挑剔,前辈的方案被怼了好几次,前辈拍桌子要撂挑子,于是这个机会被我捡了去。
被客户打了左脸,就给他右脸。客户喜欢摩擦,那就让他摩擦。客户想要完满的方案,那就像对待初恋一样一次一次给他修改。
那是我成长最快的一年,仿佛之前所有的积淀都是为了这一刻破茧成蝶。
梁先生终于满意,我凭借这个项目成为8个实习生中唯一一个留在中旺信托的,那一年我很少想起宋炜嘉。
梁阮要给我介绍对象,有房有车的金融大鳄,我没有答应。那些我都会有的啊,可是我想要的,那些相亲的男人大概是给不了我的。
项目交接那一天,梁先生提议去庆祝。场面很热烈,大家觥筹交错,称兄道弟,我从不知成年人的情谊竟然来得这么快,不过就是几杯酒的事。
那一天我也喝酒了,我不记得我是不是哭了,我是不是哭着叫了宋炜嘉的名字。我的意识断断续续,梁先生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他怎么没有喝酒?怎么送我到楼下?
梁先生说他还有两年就40岁了,他觉得这辈子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但又不想凑合过一生。他问我,「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懵懵地看着他,大概理解他在问什么,但又怕自己想多了。
那一晚我红着脸总想咬指甲,我以为试着相处要从牵手做起,可是中老年男人显然步子大一些,梁先生问都不问就吻了我,而我竟然没有推开他。我被自己震惊了。
我以为我的初吻会留给宋炜嘉,没想到被后来出现的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