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
「少主。」我在他身侧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从前,总吵着要看江南的雨……」
贺兰郁当是没明白我为什么忽然提这个,但亦有片刻的分神。
就在他分神的工夫,我将一把短匕贴上了他的颈侧。
大抵是看过薛瑾年做这个动作,我倒没觉得有多生疏,反而是贺兰郁蹙紧了眉,似乎怎么也料想不到。
他说:「萧儿,你从前……从不碰这些东西。」
他大约是忘了,最初相遇时,我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才跑出贱奴营。
我没回他的话,只道:「谁敢去追,就别怪我动手。」
那统领果真定住,不敢妄动。
那一小支汉人军队便去得远了。
这般僵持着,我不动,贺兰郁也不动。
只是他言语间难得有几分躁郁,冷沉地开口:「萧儿,你再不住手,是不想活命了吗!」
他对一切的划分,有时候太过简单直接,比如人,似乎只谈生死就够了。
我终于能当着他的面,淡笑着反驳他:「我是不想活了,少主。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得很。」
我清楚得很,在赫跖王帐,对赫跖的少主兵刃相向,必定是死路一条。
但活着,难道就真有出路吗?
我这样的人啊。
贺兰郁少见地有几分慌乱,我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我都不害怕。
一支弩箭从身后贯透了我的心口,我身形一晃,回头看,是老赫跖王自王帐出来,持弩立在帐口。
我其实要多谢他。
我身体里流着汉人和赫跖人的血,可无论是中州或赫跖,都不是我的归处。
贺兰郁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我见惯了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晓得原来他也有无助的时候。
「贺兰郁。」我贴在他耳边说,「我还没有看过江南的雨。」
他似乎有些失神,迭声道:「能看到的,萧儿。总能看到的……」
「你知道吗?」我轻轻地笑,「其实出淮安城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要逃走。」
他蓦地一僵。
我接着道:「我想,如果侥幸没被你找到,我就一个人到江南去。我有钱,我会过得很好,山高水远的,过完这一辈子。」
「一辈子都不再见到你。」
贺兰郁终于不能接受,他的手紧紧扣在我肩头,「可是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这个人,你这条命,都是我的。」
「你也说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他,「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