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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会不会不要我了?」
这句话听得我心头一震,我向来宠他爱他,却从未想过将来我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会怎么对他,虽说他只有四岁,但他的内心是异常敏感的,得来不易的爱怎么舍得分给别人,他在害怕,害怕我肚里的孩子会抢走曾独属他一人的爱。
赵景煜打从出生起就没了爹娘,我心里始终是心疼他的,即使没有血缘这份关系,我仍是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可现在,我也害怕了,我怕我做不到均分给他同等的爱。
我伸手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水,捧起他的脸蛋,格外认真道:「娘不会不要你的……」
可我除了这苍白的一句话外,竟不知还能做出什么样的承诺。
倒是赵景煜听完我的话,耷拉的小脸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拉过我的手,要与我勾手为证。
我依他照做了,看着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皇后娘娘驾到!」
宫人高喊,粗哑的音调沿着弯弯绕绕的回廊传进我的耳里。
我起身,命人照看好赵景煜,便快步朝前堂走去。对于皇后的到访,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李公公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到了。
因为腹中的皇嗣,我现在倒是成了香饽饽,要不是因为禁足令,怕不是现在满堂都是人了。
待我赶到时,皇后正坐在堂中,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一群侍从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搬进走出。我看着这一切心里纳闷得很,才刚怀上就是这般大阵仗,待我腹中的孩子呱呱坠地时,不知道还能有多夸张。
「儿臣来迟了,还望母后莫怪。」我朝她微微一行礼,也是因为如今这身子,皇后一见便立马起身护着我,牵起我的手坐到一边,柔声道,「母后怎会怪你,如今有了身子凡事都小心些才好。」
我点点头,笑着回道:「多谢母后体谅。」
些许时日未见,皇后看上去气色红润了许多,原还憔悴的脸总算恢复了从前的神采,我淡笑道:「儿臣瞧着母后是愈来愈有风韵了。」
皇后掩唇轻笑几声,那双弯弯美目上下打量了我几分,似乎想从我脸上瞧出什么话来夸,可她的目光来回扫视,微启朱唇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知道让她夸我实在有些为难她了,毕竟我在短短时间里就将自己吃成一张大圆饼。在宫里,那些嫔妃在后宫之中争奇斗艳,盈盈柳腰乃是常态,如我这般壮硕的,她哪见过。
我赶紧岔开话,干笑几声,指着那些锦盒问:「母后送来这么多东西,儿臣哪用得了呀!」
皇后这才收回目光,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忧心道:「母后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特意找来一些吃食,好缓一缓太子妃的孕吐之苦。」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不仅没有这方面的苦恼,反倒吃嘛嘛香,否则这一身的膘是哪来的。可我心里虽这么想,但并未打算说出来,若是说了,那一堆的东西不就是打皇后的脸嘛。
「儿臣那便先谢过母后了。」
「母后是过来人,有些事可比太医知道得多。」
皇后抬手招来一个捧着小罐子的侍从,她接过那罐子,揭开封口,从里面摸出一把梅子递到我手里,皇后笑道,「都说酸儿辣女,母后当初就是爱吃这盐渍梅子,后来才生了长……」
话至此,停得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个名字本就像根刺扎在她心里,现在突然顺着话就溜到嘴边,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长安,没活过十六岁的赵长安。
我接过她手里的罐子,放到一旁的茶桌上,那些试图安慰她的话却如鲠在喉,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关于长安的事,我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殁了,同李思思一样,在最好的年华里死在冰冷冷的湖水中。
「母后……」我轻轻唤她。
可回应我的却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嗒」,一连串的珠子掉落,敲击在石地板上发出尖锐的撞击声,我循声看去,竟是皇后手里那串佛珠,现下有些正沿着石缝缓缓滚落至我脚边,我弯下腰,想将它捡起。
这串佛珠看着已然十分陈旧,我刚嫁过来时,就见皇后戴着,不知道她戴了多少年,亦不知道它背后的意义有多深远,但想来能贴身戴着的总归不一般,如今珠串一断,像是断了什么意义,看得我眼睛一涩。
我微微弯下腰,余光瞥向皇后。她的五指竟攥得紧紧,指尖像是要掐进皮肉般,一丝血色也无。
随后她的声音也同满地的珠子般,四分五裂,如蒙上了一层纱,含糊又隐晦。
「这佛珠一断,有些事也走到头了。」
皇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地冷,好似刚从冰窖中走出来,浑身泛着寒气,说的话也不带丝毫温度,那句话,就像冰碴子直戳我耳中。
三十三
皇后那句话这几天总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她将话说得那般决绝,很难不让我多想,可无论我如何揣度,都想不出一个解释来。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
入了九月,日头就开始慢慢变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