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的最初都是试探,尽量做到知己知彼。但不可能一味地试探,终究还是要对决,直至分出胜负。“爸,我觉得他们始终做空,有没有可能是在使诈?毕竟做空的风险太大了,可要是他们也做多,那岂不是跟我们成了同方向,难道我们要成为空方?”麦安宇通过沈颜套来一些消息,但这个消息让他有些迷惑。“你确定他们会由空转多?消息准确吗?”麦明森也觉得这件事情挺棘手。如果说是正常交易,只为了赚钱,那就不存在对手盘一说,也没有必要刻意反向操作,但这是博弈,近乎生死之战,必须要走到对立面,只有这样才能分出输赢,击垮对手。麦安宇并不十分确定,摇了摇头:“不好说,是沈颜从那个叫李忆平的嘴里套出来的消息,能不能当真,我不敢肯定,也不知道李忆平是不是骗她。”“沈颜?那是个蠢货。”麦明森不再说话,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良久,他停下脚步,问:“苏江北有参与吗?”“好像没有,那个李忆平说没有,据我所知,苏江北最近一直在忙长沙的项目,我也见过他几次,没觉察他对期货这边有什么反应。”“嗯,恒城基金呢?”“眼下,恒城基金在忙玲珑科技的市值管理,重心好像都在股票二级市场上,没有再介入期货市场。”“哦!”麦明森点了点头,重新踱了几步,说道:“算了,没必要把沈颜的消息当回事,我们也不可能转为空方,从现在开始不再耗了,全面做多,把单子全都压上去,就算沈重山真的做多也无所谓,让他在后面跟着,但我们要时刻盯住他的仓位,诱使他把仓位放到无限大,等到了合适的位置,我们就反手打下去,打爆他的仓位。”对于这样的胶着状态,麦明森还真是有些烦了。在他的印象里,沈重山不是一个磨叽的人。另外,按照以往的经验,沈重山只要是亮出明牌,一定会出重手,这才是“山城虎”的性格与霸气,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地来回拉锯。正因如此,麦明森才会问儿子,苏江北到底有没有参与。如果是苏江北在主导这场对弈,麦明森倒是觉得就好理解了,因为苏江北就是一头懂得蛰伏的狼,这样的动作也符合他的性格。“好的,我现在就安排。”麦安宇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我也觉得没有再试探下去的必要,不如直接开战了,一鼓作气爆了沈重山的仓位。”平时,麦安宇的脾气没有这样急躁,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正憋着一肚子气,生气的原因源于上午的一通电话。上午,他到公司后打电话给夏澜,问夏澜回成都没有。夏澜说,早就回来了,而且还找了新工作,在恒城基金任总经理,还问麦安宇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请他吃饭,谈谈合作的事情。麦安宇罕见地说没时间,拒绝了夏澜的邀请,但在结束通话前,还是客套地说等忙过这几天,由他来做东,请夏澜和苏江北吃大餐。他提到了苏江北,不能不提。这通电话让他明白了,夏澜之所以从汉德亚太辞职,就是要到恒城私募任职,原因不言自明,只能是为了苏江北。麦安宇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浪费感情,也第一次觉得夏澜并不值得他这样浪费感情,就算付出再多也得不到。资本市场,不管如何权钱交易,也不管如何尔虞我诈,操纵人心,只要落实到二级市场的交易上,那就必须要掏出真金白银。就像战场,一切运筹帷幄,最终都要依靠血肉之躯来实现,资本市场看起来远没有战场那么血雨腥风,但实际上的残酷并不比血雨腥风好多少。当麦明森决定全力进攻之后,导致玉米主连和黄金期货的交易量在短时间内暴增,两个品种的期价也遭到大幅拉升,这种情况让那些跟随空头的交易者始料未及,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有的交易账户因为无法及时补充保证金而被强行平仓,血本无归。多头的主动进攻让行情发生了逆转。麦安宇以为空头会像沈颜传来的消息那样,就势平仓转多,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作为空方主要席位的信融投资也很快就做出反应,巨量空单不计成本地砸出来,而且空单的仓位也越来越大。另外,国银投资和博远投资出现在空方席位,也不再遮遮掩掩,不再扭捏,明目张胆地配合信融投资,一同对玉米和黄金两个品种的期货价格出手做空,阻击成联和盛达两家期货公司的做多行径。由此,两个品种的交易价格开始巨幅震荡起来,整个商品期货市场都被这种激烈的交易博弈所吸引,交易的火爆也让大量投机者看到了赚钱的机会,如同秃鹫看到腐肉般凑了上来,纷纷加入到多空控制权的争夺战中,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从多空争夺战一开始,苏江北就在关注。虽然双方厮杀激烈,但沈重山的态度没有变,依旧相信苏江北,依旧把大权交给苏江北,只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苏江北能尽全力应对好这场资本之战,打爆成联与盛达两个期货公司的仓位。资本之战,说到底就是一场用钱拼杀的游戏。斗到这种程度,苏江北作为幕后总指挥,主要工作已经不在操盘动作的具体指导上,既然方向完全明确,再多的交易技巧只是辅助,向各个交易席位输送资金才是关键,只有为操盘手提供充足的资金,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火力砸向对方的阵地。钱从哪里来?云端控股的账户不会出一分钱,所有资金都来自国银投资,信融投资以及柳亚东的博远投资,而博远投资参与做空的的大部分资金又来自惠康保险的全能险账户。忙碌之余,他给夏澜打去电话:“澜澜,我感觉可以开始了,你觉得呢?”“没问题,只要玲珑科技出一则公告,我就开始砸盘。”玲珑科技的定增实施前,恒城私募通过市值管理的方式,将玲珑科技的股价拉高了一倍多,使得定增价格即便采用发行价不得低于公告前20个交易日市价均价的80%的规则,定增股价也超过了每股两百元,着实替公司融到了一大笔资金。“那好,我立刻让董秘出业绩预警。”麦安宇的纬度投资、柳亚东的博远基金,以及沈颜的信融投资都参与了玲珑科技的定向增发,而且都在高位认购了定增股份,苏江北打算通过股价的暴跌将这些股权套死在里面,谁也不准出去。“做吧,我会把云端控股的新增股权转融给你,筹码应该很充足。”按照相关规定,定向增发的股票自发行股份12个月内不得转让买卖,也就是有半年的限售期,但规矩是人定的,总会有漏洞,转融通就是这项规定最大的漏洞。苏江北可以把云端控股的新增股权出借给证券金融机构,证券金融机构再把这些本应受限的股票借给证券公司,而证券公司则会这些股票以融券的方式提供给客户,恒城私募基金会成为那个客户。这是一条产业链,光明正大的黑色产业链。恒城基金在高位卖掉这些新增股权后,会在低位买回同等数量的股票,由这条产业链把股票逐级还给云端控股,这期间的每个环节都会赚到钱,而且这种操作可以重复,也就相当于给固定筹码加了杠杆,可以向市场提供无限量的做空筹码。“越哥怎么样了?一直说过去看他,却一直没能腾出时间。”聊完公事,苏江北问及张越的近况。夏澜的语气略沉,轻叹道:“精神状态还跟以前一样,没问题,但病情真的不太好,你还是找时间过来跟他说说话吧,时间应该不多了,别留遗憾。”人是感情动物。虽然夏澜跟张越并不太熟,可相处久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知道啦,这几天就过去。”“沈渝还没回国吗?这都走了多久啦?心都玩散了吧,她的心可真大,偌大的云端控股就交给你一个人,也不怕你谋权篡位。”虽然这话是玩笑,却不是乱说,事态已经发展到接近摊牌的程度,如果苏江北有心谋权,完全有能力趁着沈渝不在的这段期间搞出事情来。“你觉得我会吗?”苏江北隔着手机笑了笑:“不是她心大,是相信我,换做你,也一样的。”“你怎么知道我跟她一样?”“因为我就是知道。”如果夏澜跟沈渝不一样,她会签下那份协议。“本来玩完就要回来的,这不是在那普鲁斯又有一个军工展会,她到使馆改了签证,可能又要耽误一段时间了。”“等她回来,天都要变了。”夏澜所说的“天”是另一个意思。不明说是因为不确定时间,也是不想在苏江北面前说得太直白。盖子总有揭开的那一天。可真的揭开了,苏江北要怎样面对沈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