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者受苦。沈重山对女儿所说的话,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感受,也是他的行事风格,只有这样才能在社会上立足,才能成事。沈渝晓得父亲的良苦用心。她是商人,更是一个女人,诸多方面都会与男企业家有着不同的考虑,正是这些不同,有时候会让女人在经商之道上缺乏一个狠字,而这个狠字偏偏就是杀出一方天地的根本。同样,为人也是这个道理。心太软的女人总会受伤,父亲之所以如此说,就是怕她受到伤害,人都会死,父亲也会,总有护不到她的那一天,父亲是想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狠起来,才不会受欺负。人生中,必须有一段经历要是自己走过去。这段经历里很可能会充满痛苦与孤独,这段经历也叫做成长。好的生活,幸福的经历,不能带来成长。因为没有人会自发想要改变,除非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逼不得已,才会蜕变。所以,成长都不快乐。但要理解,还要接受,因为成长的蜕变会是与众不同。苏江北听到了沈重山对沈渝的嘱咐。他在痛苦与孤独中长大,算是完成了蜕变,所以对沈重山的话深表赞同,可是有时候还是做不到,总会在一念之间徘徊。就如此刻。如果能忘记所有的仇恨,家就在这里,最爱的家人也在这里,可以一直爱下去,温馨下去,不再与任何人牵绊。可惜,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苏老太能看出孙儿的纠结,从不劝。因为她在得知真相后,心里就藏了一个狠字,她需要孙儿去复仇,即便孙儿万般无奈,也不能抛舍掉仇恨,自己儿子不能白死,害他的人必须要受到惩罚,虽然这个惩罚不应该落在沈渝的身上,但因果就是如此,改不了,也不能改。“奶奶,我。。。不是。。。是江北给你又准备了一套房子,他跟您说了吗?”吃过饭,苏江北在厨房里收拾,沈渝陪着苏老太在院子里聊天,一老一少坐在并排摆放的藤椅上,巴适得很。“说啦,我说过段时间吧,现在住得挺舒服,先别搬来搬去啦!”天热起来,蚊子也就出现了,好在院子靠墙种了一圈迷迭香,倒是起到了驱蚊的效果,但还是有那么三五只在嗡嗡叫,苏老太在说话间挥动手里的竹扇,替沈渝赶蚊子。“小渝,听江北说,这栋房子是你外婆的,那你外婆?”“我外婆不在了。”苏老太对沈渝的称呼总在变,最开始叫小沈,很像外人,现在叫小渝,显得亲近了许多,沈渝能感觉到,心里很舒坦。不过,提到外婆,她还是有些伤感。沈渝的外婆是被气病的,气女婿没良心,气女儿窝囊,病了没多久就过世了,老人在过世前把房子给了外孙女,就是怕沈重山以后不管这个家,外孙女没地方住。“哦,不该问的。”“奶奶,没关系,您住在这里,就像我外婆还在,所以我喜欢过来,喜欢和您说话,吃您做到饭,也想做饭给您吃,像孝敬我外婆一样孝敬您,可就是做不好。。。”说着说着,沈渝的眼眶竟湿润起来,似乎是因为没有尽到孝心而难过。苏老太赶忙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好吃,谁说不好吃,江北要是敢说不好吃,我打断他的腿。”恰好,苏江北收拾完厨房走出来,听到这话,抱怨道:“奶奶,我就两条腿,今天跟这个说打断我的腿,明天和那个说打断我的腿,您为撒子总拿我的腿讨好外人呢?”“竟胡说!”苏老太笑着用竹扇打苏江北。沈渝反应很快,立即挑出语病:“苏江北,你撒子意思?哪个是外人?”“啊?撒子外人?”苏江北也反应过来,知道说错话了,赶紧抵赖。“你说了,就在刚刚,你说我是外人。”“鬼扯呦,我哪里说过嘛!”“你就是说了,奶奶,他说了,是吧?”沈渝气苏江北刚才说的话,找苏老太评理。苏老太自然要帮自己的孙儿,也学着抵赖:“奶奶老了,没听清呦!好像没说吧?好像说的是爱人吧?”沈渝故作不满:“啊,奶奶。。。您不能偏心呀,他明明说的就是外人,哪里是撒子爱人嘛。”苏江北躲到苏老太的一侧,连连点头:“对对,奶奶说的没错,是爱人,我刚才说的就是爱人,绝对莫得错。”“我让你没错,踢死你!”祖孙二人合伙糊弄起沈渝。沈渝故意不示弱,轻摇着苏老太的胳膊,又抬腿去踢苏江北,苏江北则左右闪躲,故意逗沈渝,苏老太则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护着,笑着,暮色下的小院子里响起一阵阵温馨的笑声。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生命里也没有离不开的人,时间不一定能治愈心病,但一定会在特定的时间里告别曾经。安玉舒用了很长时间想要忘记过去,却始终无法做到,她可以努力地忘记苏城,却忘不了自己的儿子。每次想到儿子苏阳,想到一个五岁孩子的无依无靠,她都会心如刀绞,也会痛恨那当年的自己,会什么会那么狠心地丢掉儿子不管。所以,她又回到了四川,只是没有回成都,而是选择了重庆,也说不清原因,只是觉得应该把玲珑科技建在重庆,或许是想替苏城报仇,又或许会在重庆找回儿子吧?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她彻底失望了。直到遇见苏江北,好像又有了希望,但很快这个希望再次化为泡影。如果仅是泡影也所谓,偏偏不是如此,苏江北成了仇人。当沈渝和苏江北下了汽车,走进玲珑科技的办公大楼时,安玉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得一清二楚。这一瞬,她开始恨沈渝,更恨苏江北,因为她认定这一切谋划与运作都出自苏江北之手。敲门声响过,秘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董事长,股东们到齐了。”云端科技联合其他几家股东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安玉舒没法拖延,只能响应,只是把会议召开的地点设在公司的大会议室。这算什么呢?算是最后的一点倔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