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治并没有拒绝,用象王子接受臣民进贡一样的姿态安然地接受了。
他从小被教导食不言寝不语,连咀嚼的声音都微不可闻,而VV呢,则转动着眼珠,琢磨着如何打探更多隐情。
刚才在花园里遇到沈国栋时叫住说了几句,虽然并没表现得特别的明显,但后者脸上那种微微着了恼的气色却还是很轻易地就能辨别出来,说了一阵话之后才显得渐渐有些气平。这现象让他和卫朝宣暗地里都觉得有些稀奇,在他们的印象中,小栋的脾气一向好得不象话,很少有动气的时候。刚才他们离开病房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谁惹到他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两人立刻就很直观地认定元凶非那个冷淡俊美的霍总莫属。实在很好奇这两人到底曾有过怎样的心结,更好奇那个家伙做了什么能让沈国栋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动气,VV被这份好奇心折腾得连散步的兴致都没了,沈国栋前脚一走,他后脚就一个劲儿地抓着卫朝宣的手‘回房回房’。
病房里静了一会儿,霍英治用完晚饭,优雅地用纸巾拭嘴。
“那个沈国栋……你们很熟吗?”
VV见他主动发问,神情一振。
“熟——怎么不熟?我们认识都差不多要……”他计算一下,“三年了。”本来想趁势反问一句‘那你呢?你们认识多久?’,就此打开话题。可霍英治怎么可能给他发问的机会,听他一说完就微微点一下头,“是吗,怎么认识的?”
VV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个啊,嘿嘿,我是职业玩家嘛。你知道什么叫职业玩家吗……”
难得从这个冷淡的病友身上得到一点正常人的反应,VV有点兴奋过了头,再加上霍英治刻意的引导——他根本就不用摆出小女孩听故事的姿态‘然后呢?然后呢?’一直好奇地追问,他只用沉默专注地聆听,然后在觉得疑惑时将VV的原话以反问的形式问一遍,对方就会继续热心地对他进行具体的讲解了。
沈国栋和他们认识的经过、生活中发生的种种趣事、夹杂着他们对他的了解和观感,VV谈兴甚浓,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我们小栋是个好孩子哦。”VV说这句话时一脸夸耀自家儿子似的骄傲,扳着指头数,“脾气好、会做菜、节省,又持家有方。时下年轻人的恶习一点都没有……”
霍英治沉默良久,嗤然。“那岂不是个完人。”
“也不算啦。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VV评价得很中肯。“他性子太绵软,有点滥好人。怕事,游戏里也不想得罪别人。还有……就是对金钱没什么执着心,不会一门心思抓紧赚钱。……哎呀,这可是个大缺点,女人最不喜欢挣钱不积极的男人,小栋以后不好找老婆呢。”
他说得这么煞有其事,霍英治忍不住瞥他一眼。这骆云起真这么讨人喜欢么,连娶老婆这种事都替他想到了。
“你倒挺关心他的啊。”
“那当然。”VV傲然。“我们都把他当弟弟的。”
霍英治嗤一声。“我以为你把他当奴才呢。”
“胡说。”VV涨红脸,“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啊。”
“不是吗?”脸上现出一个微微嘲讽的神色。
“呃……”好吧。他是有点挟病自重,诸多要求,不过顶多也只不过是有点支使沈国栋而已,那里就坏到把他当奴才的地步了?被这人毫不留情地指出来,VV有点下不来台,不高兴地嘟囔:“那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得着么。”
霍英治眼神猛然一霎。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说这句话时的心态竟如此简单——只不过是出于嫉妒。
他嫉妒VV能得到骆云起这样一个尽心尽力服伺他的人,那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那样温和淡然的笑脸,而该得到这份关怀和温情的人,原本应该是他呀。
他本来是站在一个最有利的位置,就象何其轩说的那样,‘曾经有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当骆云起因失忆而性情转变时,如果自己没有默许把他送走,如果自己当时的容忍力能稍微提高一点儿,那么,自己绝不会落到此刻这样孤家寡人的地步吧。
一个人,实在是寂寞得太久了。
碧海青天夜夜心。
无数个漫漫长夜,或是疲倦地从繁杂的文件中抽身出来,或是从应酬的酒会上微醉归来,迎接他的只有一室明月满屋凄清……怎么可能不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