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发小坏笑着启发:“你啊,就想想上次你哥怎么揍的你就行了。”
张传玺白他一眼懒得理他,只连声催传璧快去把手啊脸的洗一洗,准备上场。张传璧年纪虽小这种场合却是见惯了的,因此一点不怯场,一口应了转头对旁边贺小年道:“你就跟我哥在这等我,等拿到钱了我们去吃烧烤。”
贺小年从他们对话里隐约明白他要上场表演,又听说等下有烧烤吃,便高兴地猛点头。张传玺难得看自家弟弟这么照顾其他小孩,不免多看了贺小年两眼,灯光下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觉这小孩儿眉眼挺俊,穿着打扮也是好孩子的样子,只是可能刚被传璧带着疯过,小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
“这谁家的孩子?”
“我同学!”
“行行,快去吧。”
于是两小孩手拉手奔去洗了手和脸,张传璧准备上场,贺小年则跟着张传玺在旁边有些兴奋地看他表演。
稍顷,音乐变幻变成了哀乐,张传璧来到场中央,先规规矩矩对着遗像磕了个头,磕完了也没起身,仰起头来凝视着那遗像吸吸鼻子,接着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当然光哭是不行的,哭灵这种仪式要求演员扮演死者亲人的身份,要边哭边说最好是边哭边唱边哭边舞,要哭得声泪俱下一咏三叹方能引起亲人的共鸣。张传璧还是太小了,叫他唱一段《哭七关》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他的台词简单又朴素,拍着腿干嚎:“我的个爷爷哎~~你起来看看我呀~~”
“噗——”张传玺一口口水岔进气管呛咳起来,掩饰地捂住半张脸。旁边那发小亦硬生生扭过脸去,憋笑憋得一脸便秘。其实大家都很想笑,但实在在是葬礼上发笑太不合适了,所以都只能强行憋住,实在憋不住的就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双肩抖个不停。
场子里唯一不想笑的就是贺小年。
他神情严肃,有些发怔。也许是那沉重的哀乐触发了某种情绪,也许是张传璧的表演让他想起他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隐隐记得是谁抱着他用苍老的声音说‘给爸爸妈妈上香磕头……’,白布黑幔,满堂花圈,同样放大的黑白照片,同样悲戚的哀乐,什么也不懂的他头上绑着白布条,照大人的指示一一行礼……贺小年怔怔看着,忽然眼睛一眨,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张传玺的脸正向着他这边,看到这架式吓了一跳:“嘿,你哭什么呀!”
贺小年也不答,只哭。他不象张传璧那样嚎哭,很安静地泪如泉涌。张传玺比较习惯自家弟弟那种调皮无赖的小孩,对贺小年这种可真是没辙,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乖,乖,别哭了,还掉金豆子,早知道让你上场啊,多浪费……”
张传璧一下场就见到贺小年双眼噙泪不住抽噎自家老哥弯着腰哄他的一幕,这一幕让张传璧愣了下,马上就冲过去嚷嚷起来。
“哥!你怎么把小年弄哭了!”
这话张传玺可不爱听,更不满意他这态度,遂直起身傲慢地横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弄哭的?!”
没良心的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他也不去想这类比合不合适,只想狠狠把这不孝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但可惜,正准备来出三娘教子时便见发小在对面冲他猛招手——快过来,过来拿钱了!
于是万语千言都化为一句狠话:“……等下再教训你!”说完张传玺就跑走了,留下面对面的两小孩。
张传璧才不在乎他的教训呢,他更关心眼前的贺小年。在他看来贺小年小小的软软的,又刚刚哭过,两颗眼珠湿漉漉黑漆漆跟那黑宝石似的,映得他越发象尊瓷娃娃,张传璧不自觉地就想把他护起来,便搔了搔头放软声道:“怎么了嘛,你哭什么……”
贺小年带着哭腔:“我想我爸爸妈妈……”
张传璧一愣,自以为懂了。“你爸妈在外面打工吗,哎,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的。”
贺小年抽泣着摇头:“他们……他们死了……”说到最后两个字,越发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地掉得更凶。
在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电视里什么都有演。‘爸爸妈妈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种台词已经骗不了现在的小孩了。贺小年虽然还弄不懂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爸爸妈妈被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是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张传璧睁大眼睛,完全没想到贺小年居然父母双亡。他自己虽然父母也死得早,但一来当时太小了压根没留下什么印象,二来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对他该宠宠该打打有时候两兄弟闹得鸡飞狗跳甚是热闹,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孤儿啊好可怜啊,倒是此刻听了贺小年这么一说同情起他来,闷头苦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要不我陪你看他们去?你知道他们埋在哪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