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正应承着忽听外头一个放大的男声抄着普通话道:“喂喂喂~~喂喂喂~~”接着不知是拍打着什么东西,又传来噗噗两声闷响。
蛇王错愕:“……这是什么?”
长老忙道:“大王勿惊,这是在试话筒。”
正说着外头已响起劲爆的音乐:“你是我心中——”一句未完又曳然而止。
“这是在试音箱。”
说话间听到声音的贺小年亦跑过来,一脸兴奋地道:“叔叔,晚上有乐队唱歌,我能下去听么?”
原来本地风俗,家里办丧事,甭管死的人是病死横死还是自然死,总是要请几场乐队来热闹热闹的,尤其坐夜的那一晚,更是演出的高潮时间段。这年头大家看电视里的文艺晚会都看腻了,草台班子现场演出反倒显得更加原生态,于是但凡附近有这种场合的大家都会前去凑热闹顺便捧个人场,象贺小年这个年纪的小孩,自然就觉得这种场合更好玩。
贺小年觉得好玩,蛇王自然也觉得新鲜。于是吃完晚饭一家三口便作散步状地溜跶了出去。
夜幕已垂,办丧事的灵棚附近却是灯火通明乐声渺渺。看样子主人家社交关系网颇为庞大,送的花圈层层叠叠直排到十几米开外,并且还不断地有新的添进来。
蛇王侧目看去,距离他最近的花圈上贴了幅挽联,左侧写:刘志平老大人千古;右侧写:婿友王明平敬挽。挽联内容不咋样,一笔毛笔字倒是写得格外灵动飘逸。
多年没见过这样一笔好字了,蛇王不禁对着那挽联暗暗点头。他这边厢赏字,贺小年却早已迫不及待钻到了前头去,正踮着脚尖往台子上看时旁边却有人将他一拉,笑着道:“贺小年!”
贺小年定睛一看,不禁瞠目结舌:“……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穿的是什么呀?”
张传璧扯了扯身上滑稽的小号道袍,神态自若地笑道:“我跟我哥他们来做事的,喏,前头写花圈的那个,就是我哥。”
☆、第5章
也是巧,刚好这时又有吊丧的客人到来,负责招呼的主人家忙迎出棚来让进去坐。
“不忙不忙,我先写个花圈。”
“哦哦,花圈就在前面,我带你去。”两人说着从蛇王身边擦过,蛇王正背着手欣赏那字,听到对话便下意识地侧头,顺着他们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年头连卖花圈的都讲究上门服务,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墙壁前摆着桌子和花圈等物,显然就是写挽联的地方了,只是此刻桌前围了一圈儿人,一眼看去,只隐隐从缝隙间看见是个穿白衣服的,却见不到其真容。
也罢,这年头还能写这样一笔好字的想来应是个老学究。蛇王这么一想便失了几分兴趣,正待把视线移开那挡在桌前的人却往旁边挪了一步——
看清那人长相蛇王不由一怔:那哪里是什么老者,却是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一身粗糙的老头衫也挡不住其人眉目如画,尤其嘴角有意无意带了一弯笑意,竟是个活色生香的市井美人。一时间蛇王好似被磁铁吸住眼睛是无论如何也挪不开了,不知是不是他这视线太过强烈,那青年本来正在书写挽联,忽然间却似有所感,写着写着笔尖一顿,抬眼看来。
四目相投的那一刹那蛇王没有错过对方眼角的猛然一抽。一般说来,这是个身体表达震惊的至强烈反应。于是蛇王便轻轻地噫了一声,心中有点玩味:
他震惊什么?难不成是看透了自己的本相?若果真如此,那这青年就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卖花圈的而已,是什么人……?
怀着这种疑问,他看他的眼神也越发地深邃而玩味。以旁边人的眼光来看,这一幕有种诡异的浪漫:周边人声鼎沸,两人四目相投……如果一定要用什么句子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千万的人群中我只看到了你,你也只看到了我’……这分明是一见钟情的节奏啊。
关键时刻主持人跳了出来。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话筒里传出来的大嗓门明显打破了某种意境,蛇王视线从台上转回去时那青年已垂下眼去,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似的继续书写挽联。
蛇王既起了疑自不会让他轻易躲开,他缓步走近,走到桌前时刚好最后一个写花圈的人也付了钱离开,那青年垂着眼在收拾桌上的纸笔。
他有双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想来也是双巧手。蛇王正这么想着那青年就抬起眼来,盯着他生硬地道:“写花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