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看他一眼,很是抱歉地轻叹一口气。“我没有坟。”
魏可孤不信,“怎么可能?!”
少年的表情有点苦涩:“你没听过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吗?”当年自己的身体,早就被那人一把大火烧得尸骨无存,然后风起云扬,就此灰飞烟灭。
“你是我的……就算死了,也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的肉身落到旁人手里……”
现在想来,才觉得那人对自己的感情偏执得有点可怕……
魏可孤被他那句话吓一大跳。这莫非就是鬼不可貌相?“……小鬼……你,做孽很深吗?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知恁地,他对这少年有着一反常态的浓重的好奇心。大概是他的长相实在美貌,这样一个人,按理说原该是让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要来讨他欢喜的,怎么最后却会落到死无葬身之地那种地步呢。
殷脸上神情一黯,低声道:“……我不想说。”
魏可孤一愣,搔了搔头,连忙道:“好,不说不说。”看来是戳到他的伤心处了。罪过罪过,怎么能让这样一个美少年伤了心。
殷微微抬眼,瞧了瞧他,道:“你不要老问我,我也有很多事想请问你呢。”
魏可孤连忙豪气地道:“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他这么说,殷反而不知从何问起,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称呼?怎么会……看得到我呢?”
魏可孤笑道:“这个么,说起来话就长了。我叫魏可孤。眼睛与旁人不同,打小就能看到一些不干--”本来是想说‘不干净的东西‘,但一看到少年如莲花般的面庞,微微一顿,说出来的话就换了几个字。“--不、该、看、到的东西。嗯!”
殷微微颔首,似有所悟,“那你的八字一定很轻了。”以前师父就说过,八字轻的人有一双阴阳眼,很容易就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眼前这人应该就是这样吧。
“大概是吧。我小时候,有个什么铁口神算的打我们村子里经过,我娘就央他替我算了一算,据他说我是前生杀孽太多,所以这一生命不好,注定是来受苦还债的。”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杀孽太多……不知我上一世到底是将军还是屠夫,杀人是杀,杀猪也是杀。”
殷看他笑得甚是豪爽,满不在乎,竟然一点也没有畏惧之感,呆了半晌,才低低地道:“命……这种事,是真的有的。你不能不信。”
魏可孤笑道:“信。我怎么不信?不瞒你说,我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还靠这个混饭吃哪。”
殷呆道:“什么?”
魏可孤嘿嘿笑道:“上次吧,有个什么周员外家中闹鬼,请来玉皇阁的张真人都不管用。那几天刚好老子穷得发疯,就想着过去看看,就算驱不了鬼,蹭点油水也是好的。谁知去了一看,你猜怎么着?”
他讲得绘声绘色,殷是越国公子,生前接触的全是风雅人士,几时听闻过这些世俗俚语,只觉得这人说话粗是粗点,却引人入胜。不由得就瞪大了眼,接口问道:“怎么着?”
魏可孤啐了一口道:“这周员外不是个好东西!生生地把人家抢来,又生生地把人家逼死。我见了那女鬼先向她说明,我不是来收她的,只问她有什么要求。她向我哭诉,说她活着不能报仇,唯有死了化为厉鬼索命,就算灰飞烟灭,也要令他家宅不安。这是个死结,解不开的。所以老子吃饱喝足,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叫那周员外不用再请人来了,没用!缺德事做多了的人自己先把pi股洗干净,等着入殓吧。”
殷听他说得粗俗,又好惊又好笑,忍不住问道:“那,那个周员外,最后死了么?”
魏可孤笑道:“自然是死了,听说是吓死的,吓得屎尿长流。”
殷一时也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道:“你……和鬼打交道,不怕的么?”想起刚才他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只是吃惊,却一点惊吓的意思都没有,这人胆子很大啊。
“人人死了都会变成鬼,又有什么好怕?”魏可孤满不在乎地一笑,“现在这个世道,说不定鬼比人还多哪。”
殷听他提到了世道,心中顿时一动。顿了一顿,低声问道:“魏大哥,向你打听一件事。”
魏可孤被他那声‘魏大哥‘叫得心花怒放,只觉得窑子里最会哄人开心的姐儿也不及他这一声来得甜蜜入耳。眉花眼笑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