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看,果真如是;洪武细细一数,果真也是如此。虽都是卷草似的纹路,可仔细一看,却还是不同的花。此时此刻,洪武的脸上不由有些火辣辣的,他在心底开始怨恨那太子陆兆业张口就乱说,害的他也险些丢了脸面。
为了挽回颜面,洪武又道:“那兴许这‘忍冬缠枝’另有他人也未可说。”
楚帝见状,眉心疑意似乎有所舒缓。
镇南王放下衣摆,一副若无其事模样,手心却出了一层涔涔冷汗。
今早出门前,儿子陆麒阳逼着他换了这身衣裳。镇南王见这衣摆花纹与自己从前所穿相似,几乎瞧不出任何不同来,便觉得是自家小兔崽子又在胡闹,险些又要将陆麒阳揍一顿。
可如今一看,这身衣衫却几乎是救了自己一命!
想到陛下竟怀疑自己乃是那“凌云之龙”,镇南王心底一阵震动,竟有些许哀伤之意。
就在此时,立在后头的柳贵妃只觉得自己被谁撞了一下,头上的发簪竟啪嗒掉落在地,裂成了两半。
四下寂静,这发钗破裂之声便极为刺耳,令楚帝陡然投来了目光。
“贵妃,祭拜天神之时,你这是在做什么?”楚帝不悦道。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发簪上,陡然一怔,继而,他仰起头来,目光扫过柳贵妃的娇美面容,喃喃道,“贵妃,朕记得,你的闺名是叫做……‘南风’?”
柳贵妃正压着发髻,掩盖着自己狼狈模样,听到楚帝在群臣面前唤自己名字,心底微喜,立刻答道,“正是,臣妾双名‘南风’。”
沈皇后眼尖,瞧见地上那支发钗枝缠飞凤,金缕耀目,便道:“贵妃这发钗上……刻的可是忍冬?”
楚帝慢慢步至那断裂发钗前,弯腰捡起。
“虽是卷草纹,仔细一看,却是一株忍冬。”楚帝将半截发钗翻了个身,冷哼一声,道,“忍冬缠枝纹就罢了,竟还戴了个凤凰。贵妃,朕看你是太过得意忘形,忘了今夕何夕了!”
这一句话,便令先前还在欣喜不已的柳贵妃如落冰窖,身子一僵。
忍……忍冬缠枝纹?
柳贵妃偷眼打量那支自己先前配在头顶的发钗,便瞧见那卷草纹果真是三瓣忍冬图样!这可不就是应了洪武口中的那句“忍冬缠枝者凌云为龙”的卜言么?
“陛、陛下!”柳贵妃面色惨白,当即跪倒在地,道,“臣妾对这发钗一无所知!只是恰好佩了来……”
“好一个‘恰好’!”楚帝见着柳贵妃满面狼狈凄惶,心底却并无旧日怜悯。
他还道那“南王出”与镇南王有些关系,如今瞧来,这柳家也是个野心大的!
柳贵妃以膝跪行,双泪横流,急急忙忙求饶:“陛下,臣妾不知啊!臣妾一介后宫女子,又如何能做那‘凌云之龙’?陛下!陛下……”
听得柳贵妃口口声声唤的急切,楚帝却并不动容。
是,柳贵妃一介后宫女子,确实做不了龙,可她身后的柳家却未必。
他宠爱柳贵妃,那是因为应采芝之故。如今宫中有了柳如画,这柳南风也不怎么需要了。更何况,日后响儿登基,他头一个要替响儿拔除的,便是这外戚柳家。
“柳贵妃身有不吉,本不该领着贵妃之位!”楚帝一甩袖,道,“即日便撤去贵妃之位,移住北宫!”
帝王一声令下,柳贵妃当即面色惨白。她不肯罢休,颤着嘴唇,道:“陛下,你莫非一点儿都不念着旧日恩情?”她愈发膝行向前,拽住楚帝衣袍,道,“臣妾对陛下真情实意,陛下也说过愿与臣妾共度此生!”
楚帝想到旧日誓言,面上却毫无缓和之色。
他想共度此生者,从来都是应采芝。这柳妃不过是沾了采芝的光,又有何德何能说出这等话来?
见楚帝表情不改,怒色依旧,柳贵妃心痛已极。想要求助于陆子响,这才惊觉陆子响正在半山灵宫侍奉,根本来不及到山顶来。至于那柳家人,却根本不敢多言,生怕将火引到整个柳家身上来。
她只不过是挑了一支发簪,又如何知道这卷草纹会出事儿呢?
柳贵妃身子一晃,转念一想,登时明白了楚帝心底的打算——他是怕子响登位后,外戚当道,这就要开始动手了!
一想通其中关节,柳贵妃心如灰色,竟直直地晕厥了过去。因着陛下盛怒,谁也不敢去搀那柳贵妃;从前风光万千的宠妃,此刻竟扑倒在地,一副狼狈模样。
还是一旁的陆麒阳仁慈,道:“娘娘晕了过去,还不去找太医?”
洪武见此情状,心底不由扼腕叹息。不过,虽说那陆兆业答应的钱财是飞了,可好歹没丢了面子,这儿到底是有了个“忍冬缠枝者”在,也算是替陆兆业干了件事儿,想来那太子也会大方赏些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