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思及此处,登时大惊失色。这柳如画乃是自己的侄女儿,姑侄两共侍一夫,说出去像什么样子?更何况,旁的人来争宠,她不会放在眼里;可柳如画神似应德妃,她又比自己更年轻貌美……
柳贵妃心底七上八下,立刻朝楚帝道:“陛下,画儿是妾身娘家的侄女,这两年就要定下人家,这次进宫来也只为了探望妾身。如有冲撞,还请陛下恕罪。”
沈皇后一直冷眼在旁,见柳贵妃急急解释,便插嘴道:“贵妃,‘这两年就要定下人家’,那不就是还不曾定下人家?陛下问问出身姓名,又有何不可?”
楚帝闻言,悦然大笑,道:“朕也只不过是问问罢了,贵妃不必放在心上。”
柳如画在旁听的懵懵懂懂,不太明白这一群人打的什么哑谜。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陛下似乎很赏识自己,而贵妃姑姑则在拦着陛下。
“镇南王世子,今日要朕要赏你。”楚帝转向身旁陆麒阳,笑道,“若不是你要来此处,朕还见不到这样的丽人。”
两人交谈一阵,便离去了,独留下柳贵妃银牙紧咬,一副恼极模样。
“姑姑,画儿今日还要跳舞呢。”柳如画浑然不觉柳贵妃有何不悦,一心只想夺得那“灵山神女”的名头。
“跳舞?改日罢!”柳贵妃却毫无心情。她瞧见柳如画这一身独特打扮,心里已暗暗对柳如画有了嫌恶——特地打扮成这副模样,还不就是为了吸引陛下?
家中长兄恐怕是认为她年岁渐大,怕色衰爱弛,就连忙将自己的女儿也送入了宫里来固宠!
“姑姑?”柳如画极是不解,可柳贵妃已经怒气冲冲地独自离去了。
沈皇后在旁露出温和笑意来,对柳如画意味深长道:“柳四小姐,你日后必有大造化。若是你好好把握,兴许比你姑姑还要更胜一筹。”
这番话令柳如画如坠云里雾里。
沈皇后说罢,也离去了。贵妃与皇后都不在,这舞蹈也无法请人品评。柳如画正气恼之极时,沈兰池却主动道:“柳四小姐,连陛下都夸你不俗,兰池自认不如你,还是认输吧。‘灵山神女’不过一个虚名,还是柳四小姐配得上。”
柳如画很欢喜,沈兰池也露出一副笑面来。只不过,两人笑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沈兰池笑的是,一切皆如前世一般——前世的柳家失去了陆子响,却并未放弃挣扎;他们见柳贵妃宠爱不再,便又悉心调教了柳如画送入宫中。柳如画本就有心攀高枝,听闻能入宫,她自然是欣喜若狂,立即便应下了。
这一世,柳如画恐怕依旧会应下入宫的事。
***
过了几日,宫中就下了旨意,宣柳家四女入宫侍奉。
此事一出,满京哗然。姑侄共侍一夫虽不是前朝没有,可到底有些贻笑大方,甚至有人暗暗嘲讽起这柳家乃是“色侍之家”,尽做些进献美人给皇帝的事儿,比之沈家更惹人发笑。文人闲来无事,便拿这柳家做文章,笔下尽显刻薄嘲讽,在市井中广为流传。
柳府。
柳愈的桌案上,摊着一张诗纸,上头落着几个草草的字,写的是“北县病民无人知,柳女一笑天下识”。
柳愈慢慢叠起诗纸,悬在油灯的火芯上,将其烧为一片灰烬。
柳常在旁看了,便道:“公子,真要让四小姐入宫去?”
柳愈望着那噼啪直跳的灯盏,道:“陛下的旨意,我也不能随意违抗。更何况,画儿似乎也极想入宫承宠。”
柳常心底一阵可惜。这宫中有柳贵妃一人自是足矣,柳家的其他嫡女被精心教养,那是为了嫁出去联姻的。如今再赔一个女儿入宫,有些浪费了自是不必说,还徒增笑柄。
“我听四小姐说了,这一切都是那沈兰池干的好事!”柳常低声道,“之前贵妃娘娘设计她,现在她也恼了,就反将了贵妃娘娘一军!要不然,哪会这么巧?偏偏换了那身衣裳,偏偏是在湖边,偏偏那时候陛下来了!”
柳愈听了,叹道:“是啊,那沈兰池还是个带刺的。”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扣响了书房门。柳常前去应门,回来时,便嘟嘟囔囔的,满面气恼:“那沈兰池倒是胆子大!竟派人传话来,说要见一见公子您!她不敢孤身来柳家,竟叫公子去西市那等地方!”
柳愈眸光一转,问:“她要什么?”
“她说她有法子让二殿下收敛些,只要公子不再插手她的事儿,也不要想着法子对她的婚嫁之事下手。”柳常嗤笑一声,道,“想的倒美,沈家的人,又岂能相信?”
柳常正在嘲笑着沈兰池的天真,却听得自家公子道:“罢了,答应她吧。见就不必见了,我这两日咳的厉害,不能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