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池精神奕奕,面前堆着山高的碎银。她抽出一张十万贯,笑道:“哎呀,兆业哥哥,你何必苦着一张脸?不就是输了一晚上钱嘛!高兴点儿!”
陆兆业坐在凳上,面孔冰冷如霜,眸光直视前方,巍然不动。一双手置于膝上,分毫不曾移过。这副杀气沉沉又冷冰冰的样子,足叫人见了便心寒。
见陆兆业不答,沈兰池无奈地摇头,道:“罢了,兰池让兆业哥哥一局就是了,拿去拿去。”说罢,长袖一扫,将几块碎银推到了陆兆业面前。
“我也认输,我也认输。”陆麒阳拱手,将自己面前的碎银也推到了陆兆业面前,道,“太子殿下消消火,是我二人不识相了。”
孙福霖挤出个委屈神色,满面冤枉之情,遥遥望向沈皇后。
沈兰池似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瞧,见着沈皇后。她起了身,露出甜蜜笑容,道:“姑姑来拉!这栖梧阁的宫人好生不懂事,竟然将走错路的世子与太子一道关了进来,还落了锁。咱四个就干脆凑了一桌叶子牌。姑姑要不要上来玩两局?”
沈皇后脚步一颤,差点歪到身旁的刘嬷嬷肩上去。
第章和亲解围
孙福霖从来不是个机灵人。入宫数载,他靠的是手脚勤快、嘴巴严实,这才成了沈皇后面前的内监。慈恩宫的刘嬷嬷常常要他“脑袋聪明些”,可孙福霖却想不出“聪明”是要怎么个聪明法。
譬如,面对安国公府的小姐,他又该怎么“聪明”?
昨夜皇后交代给孙福霖一桩差事,要他成了太子殿下与沈小姐的好事。可到了夜里,镇南王世子却闯了进来,将满盘计划尽数打乱,也搅黄了此事。
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那沈小姐,却是个更难缠的。
孙福霖记得,昨夜那沈小姐摆完了一桌的叶子牌,揪着他的辫发,道:“孙公公,你要是惹本小姐不高兴了,我就告诉皇后姑姑,说世子是你放进来的。你孙福霖受那柳贵妃所托,要陷害世子,再污我清白。你说,到时候,皇后姑姑是信你,还是信我?”
她本就眉目艳丽,说这话时,傲意凌人,眼刀子让孙福霖抖个不停。
他听完了沈兰池的话,吓得懵了神——沈皇后当然是会相信亲侄女,而不会信他了。要是真的惹了这沈小姐不高兴,只怕他孙公公就要迎来皇后震怒,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孙福霖委委屈屈的,只得答应帮着沈兰池遮掩一番,只说世子是跟着太子爷一道来的。
只要世子与太子皆这样说,那领路的王贵便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哎,还真是对不起那王贵公公了!
孙福霖应下沈兰池的话后,便陪着三人一道打起了叶子牌。沈皇后到栖梧阁来,便见着了方才那一幕场景——几人打牌打的热火朝天,与皇后想象中的场面,丁点相似都无。
沈皇后瞧着几人打牌模样,面色古怪,喃喃道:“打,打什么牌?都这么晚了,还是好好歇息吧。”
“姑姑找兰儿有什么事?”沈兰池笑得愈发畅快,问道。
“没,没甚么……方才还记得的,一忽儿功夫就忘了。”沈皇后按了按脑门,道,“罢了,本宫先回去了,兰池也好生歇着吧。”
沈皇后有些浑噩,扶着刘嬷嬷的手,转身出去了。兰池行礼,恭送皇后。再抬头时,她面上却没了那份笑意,手里捏着的一张牌几要折成了两半。
陆兆业寒着面孔,不告而别。
孙福霖生怕再被那世子的袜子塞一嘴,急急忙忙扯着灯笼追了上去,口中嚷嚷道:“太子爷,小的送您回东宫。小的与此事当真无关,太子爷便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栖梧阁里,只剩下了沈兰池与陆麒阳。
陆麒阳在桌边分膝而坐,指缝里夹着张指牌。他用纸牌拨弄着碎银块儿,慢悠悠道:“我也不能在此久留,一会儿就走了。虽然沈皇后今夜是不会再对你动手了,但你日后切记长个心眼。”
“说的简单,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沈兰池道,“她是皇后,还是我的姑姑,又岂能随便回驳了她的话?下回她叫我来宫里头,我照旧得来。除非我爹硬气一回,连皇亲国戚都不愿做了,那才是我能真正畅快的日子。”
陆麒阳看她眼底有分浅淡无奈,也知她是身在局中,不得不为。
见她眉心微皱,陆麒阳觉得心底一动,有些怜惜,直想抚平她的眉间轻结。于是,他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日后自然会有解法。如果你要是不开心……”
说罢,他朝沈兰池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近自己。
“做什么?”沈兰池微惑。
“哄你开心。”他勾住兰池的脖颈,在她唇上浅浅亲了一下,笑嘻嘻道,“好叫你欢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