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麒阳无奈,只得捋起袖子,露出手肘来,道:“喏,就在手上。宰那畜生时不小心叫它抓了一下,不怎么碍事。”
世子的手上有一道新伤,肤肉外翻,颇为狰狞。落在他臂间纵横交错的旧伤上,愈显刺目。
沈兰池轻咬唇角,心底不是滋味。
“本不想拖累你来救我……”她轻轻抚着那伤口周遭完好的肌肤,小心翼翼,免得触到他的痛处,口中道,“可终究还是拖累了你。”
“算不上拖累,”陆麒阳放下袖口,遮住那道伤,笑道,“不过你得记着,你这条命归小爷了。说的简单些,你沈兰池,从今后归我陆麒阳了。”
“……你!”她睁大了眼,顿了顿,语气陡转,嗤笑道,“我早就归你了。上辈子就归你了。”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扣门声,碧玉问道:“小姐可是醒了?奴婢这就去请夫人。”说罢,屋外便是一阵嘈杂,几个嬷嬷、丫鬟皆欢喜不已。
眼看着就要有人来了,陆麒阳无法,只得道:“算了算了,我先走了。你醒了就好,省得我记挂。”说罢,便利落翻窗而去。
没一会儿,沈大夫人便匆匆忙忙赶来了。
沈大夫人面带悴色,简衣单钗,似是累极了。她入了房中,仔仔细细地捧着沈兰池的脸瞧了一会儿,便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过几日,娘就去菩萨面前还愿去。”
沈兰池挤出笑脸,道:“娘,是女儿不肖,惹您忧心了。”
“你也知道你是个惹人忧心的丫头呐。”沈大夫人眼角带泪,轻声道,“睡着的时候,终日里说些不吉利的胡话,直嚷着说你已到阎王那头去了。娘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若是你能好端端地回来,娘愿意不要这安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便是穷苦一辈子也行。”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把下一句话憋回去了——她的宝贝女儿不仅说胡话,还在梦中一直喊着隔壁那世子爷的大名,也不知是情根种了多深。
……也罢,也罢。那世子爷数度救了兰池,又是自己知根知底的孩子;最重要的,还是兰儿的心头人。如此一来,岂不比那太子殿下更好些?
兰池与沈大夫人说话间,外头远远地又传来了男子的怒骂声。沈兰池好奇,问道:“外边是在闹些什么呢?”
“噢,还不是你二伯他们在闹。”提到二房,沈大夫人的面色便冷了,“你爹终于下了决心,要与二房分家,让他们自个儿过日子去。你二伯不乐意,说是要么继续在一道过日子,要么就由他来承袭你祖父的国公之位。闹闹腾腾的,已折腾了一整日了。你刚病好,还是不要管这些烦心事为好。”
闻言,沈兰池心中动容。
父亲终于——终于愿意,与二房分家了。
想到那日从宫中回来时,父亲的种种反应,沈兰池不由在心底暗暗猜测——那支被动了手脚的发簪,便是二房设下的陷阱。只是未料到阴差阳错,最后被圣兽所伤的却是沈桐映。
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父亲便是再疼爱弟弟,想来也无法容忍这等行径吧。
“娘,兰儿觉得,一个国公的名头,其实什么都不算。”沈兰池小声道,“若是二伯父想要,那便给了他吧。这偌大家业,原本也有他的一份。”
“难为你一点儿都不看重这富贵利禄……娘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你爹不愿意。”沈大夫人摇摇头,叹道,“他怕这爵位交到了你二伯手上,便会被败的分毫不剩。沈家世代华族,他定不会让这显赫权势断在这一辈手上。”
沈兰池揪着被角,急切道:“可若是让二伯继续留在咱们家里,安国公府的名声,一样会被败光。”顿了顿,她心焦道,“说来也怪爹爹,为何总是偏疼二伯一家?若非爹爹纵容,庭竹堂兄又怎会骄纵至此,以至于犯下大错!”
沈大夫人摸一摸她额头,苦涩道:“这事儿是说不得的。你只要记着,你二伯于你爹爹有大恩;若非是你二伯,当初你爹不仅做不得当家人,就连命都保不下来。”
“嗯。”沈兰池点头。
“这家里的事,由爹娘操心便足够了,你不用掺和。那世子爷救了你,隔两日,娘便准备些果品礼物,你拿着去登门道谢。能遇上世子这样好的人,可是你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明白么?”沈大夫人怜爱道。
顿了顿,沈大夫人又道:“横竖都是熟人,也不用拘谨着男女之别了。……给娘仔细把握住了!”说这句话时,她言语里竟还有一分小雀跃,像是期待着什么。
沈兰池:……
???
真是她的亲娘啊!
***
沈兰池这里尚算安静,外头却已是吵翻了天。远远的,就能听见书房门口传来沈二老爷暴怒的响动,还有肖氏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