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沈大夫人面覆寒霜,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过是个发钗,家中要多少有多少,何必与没见过头面首饰的人计较?送她便是了。”
待红雀上去,替自家小姐抹干净了眼泪,沈大夫人也不多言一句,丢下那发钗,冷着脸便领着兰池走了。
待安国公府的母女二人走后,阮碧秋脸色煞白,这才明了沈兰池口中那句“要委屈你了”是何意——
沈兰池这一哭一闹,沈大夫人定会认定了是她阮碧秋仗着太子的势头欺凌他人。沈大夫人乃是京中头一位的外命妇,她这嘴一张一合,别的贵夫人又会如何看她?
阮碧秋退后了几步,脚步微微瘫软。
虽不甘又恼恨,可她却什么都不敢说。
沈兰池知悉阮家一案真相,她若还想嫁入东宫,那便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顺着沈兰池的意来。
想到此处,阮碧秋的面色愈白。
***
回到安国公府,沈大夫人愈想愈气。
想那陆兆业不知道疼人便罢了,如今竟还让那未过门的侧妃仗势欺人。日后若兰池嫁了过去,又岂能活得好?兰池可是她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绝不可任人欺辱了去!
沈大夫人板了一整天的脸,晚上沈大老爷来她房里,她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夫人这是怎么了?”沈大老爷蹙眉道。
“老爷,兰儿决不能嫁给太子。”沈大夫人答。
“又闹这事儿。”沈大老爷按了按太阳穴,招了个丫鬟替他按肩,昏昏沉沉道,“兰池若为国母,便可坐享荣华富贵。这本就已是沾了天大的好运,而世上也无十全十美之事,总少不得一些不顺心。更何况,男子有妻有妾,也是常事。”
这番说辞,并未打动沈大夫人。恰恰相反,沈大夫人想到前几次沈大老爷偏袒起二房的事儿,心底的怨怼愈深了。她并未如往日一般,对夫君温柔以待,而是冷笑一声,道:“这话妾身就搁在这儿了,兰儿绝不可嫁给太子。若老爷一意孤行,那便写封休书,让妾身回娘家去吧!”
之前与沈大老爷闹的那些别扭,便在这几句话里统统倾泻了出来。
一句“写封休书”,惊得原本快要睡过去的沈大老爷立刻清醒了过来。
“休、休书?”沈大老爷挥手驱退了丫鬟,恼道,“夫人,你又何至于此!”
“老爷,我知你有一腔苦心,想让兰儿做那人上之人。可老爷须得知道,这女子嫁人,觅得良人才是头等大事。那太子殿下尚未娶妻,便与阮氏不清不楚,今日那阮氏还仗着太子之威,欺负起兰儿来!若是嫁了过去,那还了得?”沈大夫人的话语咄咄逼人。想到兰池今日落泪模样,她的心头一酸,道,“老爷是不曾看到,兰儿竟当着外人的面流了泪珠子,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又怎会好受?”
沈大老爷微微一愣,喃喃道:“兰儿哭了?”
沈大老爷自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她自小锦衣玉食、性子极傲,在别的贵女面前从不落人一头,向来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这阮氏竟能叫兰池哭出眼泪来……
真是不可小觑。
沈大老爷的目光略有焦灼。
他在漆窗前反复踱了会儿步,那头的沈大夫人却生着闷气,一扯被子躺到床里头去了,也不曾把里边的位置留给自己的夫君。
好一会儿后,沈大老爷望向馥兰院的方向,口中呢喃道:“夫人,兴许你说的是对的。”
沈大夫人动也不动,好似是睡着了。
沈大老爷踱至床边,撩起帘上玉钩,将一封书信递到沈大夫人面前,沉稳道:“昨日,有人将这封信并一把玉簪递到了我案头。若是此事当真……太子殿下如此作为……怕是并未将我安国公府放在眼中。”
说罢,他久久一叹,再未言语。
***
次日。
刚用过午膳不久,沈大夫人便让丫鬟把兰池请来了自己屋里。
兰池刚想午睡,面有困倦之色,一身打扮也极随意。只不过落在沈大夫人眼里,沈兰池便是套身麻袋也能被夸出花来,现在这副娇娇怯怯的模样,更让她心生怜惜。
“兰儿,过来坐。”沈大夫人招招手,叫兰池一同坐在纱橱里头。
“娘,什么事儿?”沈兰池揉了揉困眼。
“兰儿想好了,不想嫁那太子了?”沈大夫人问。
沈兰池一下子就精神了。她点头,道:“兰儿不想嫁。”
“那好。”沈大夫人气定神闲,露出一副畅快笑面,道,“娘与你爹说好了,兰儿不用嫁过去了。”
“咦?”沈兰池微愣,道,“爹……爹他,竟然答应了么?”
在兰池的心底,沈大老爷最重的是这安国公府的匾额。沈家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让沈家攀得荣华,他能将儿女都交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