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肖家人,沈兰池便觉得没有好事。二话不说,她便上前几步,想看看这肖善芳在耍什么花头。
小亭中设了书案,上铺纸笔色墨。沈庭远分膝而坐,面前的画纸上已浅浅描了几支残荷的杆子。待沈兰池走近了,便听到沈庭远如是道:“肖姑娘,我们安国公府从无闹灯会的习惯,怕是要令你失望了。且那日我也有应酬,恐怕不能帮忙。”
以沈庭远这样的温吞性子,能够一口气飞速说出这么干脆的拒绝之语,那简直是菩萨显灵。
也不知道这肖善芳说了什么?
陆知宁见了,也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你哥沈庭远,我知道。那女子又是何人?是你堂家的姐妹么?”
肖善芳闻言抬头,见面前站着两个妙龄女子。左边的容色艳丽、顾盼生姿,乃是安国公府鼎鼎有名的沈二小姐;右边的则一身珠玉华服,眉目傲然,一看也是非富即贵。
肖善芳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前几日,肖氏方提点过她,要想长久地留在这安国公府,也只有嫁进来这一个法子。安国公现在有两位少爷,大房的少爷沈庭远才名远扬,又是个性情温和的美男子,更让肖善芳动心。
但是肖玉珠这个远房姑母也和肖善芳说了,凭她这样的小家子出身,要嫁作沈庭远当正妻是绝不可能的,还得想些办法才行。这第一步,就是要沈庭远知道肖善芳这个人,不至于以后娶了妻子,连她长甚么样都认不出来。
以是,肖善芳特地挑了今日过来,要沈庭远带她去那灯会凑凑热闹。只可惜她不是楚京人,不知道楚京的权贵之家是从不闹灯会的。
肖善芳心道,若是能与这沈兰池攀上关系,兴许沈庭远就愿意多多结识她。于是,肖善芳挤出个笑脸,对沈兰池道:“原来是兰池表妹来了。我刚来京城不久,还不曾见过灯会,这才想要庭远表哥带我去开开眼界。”
沈兰池听了,似笑非笑,问道:“你是谁?”
肖善芳笑容依旧,答道:“兰池表妹不熟我,也是自然的,我不久前才来京城呢。我闺名唤作善芳,表妹喊我一声‘芳姐姐’便可以了。”
“哦?哪儿来的姐姐?”沈兰池又问,“我姓沈,我娘姓季。季家的女儿,可不曾有嫁给肖家人的。”
“这……”肖善芳的笑容微僵,道,“我是你伯母沈二夫人那边的亲戚,她是我的姑姑。”
“姑姑?”沈兰池作恍然大悟状,状似不经意道,“原是京城肖家的女儿。可京城肖家的女儿我都认识,只得三个,肖宝姮,肖宝婳,肖宝妤。你是哪个?‘善芳’可是小字?”
肖善芳愣住了,笑容讪讪,声音渐低,小声道:“我不是京城肖家人,是淮西那头的。早年与他们分了家,今年才到京城里来……”
却听得陆知宁冷笑一声,道:“二房拐了十八道弯的亲戚,也敢说是沈二小姐的表亲?她的表亲里有天家血脉,你可配的上?!”
陆知宁与沈兰池是表姐妹,她听得面前这个姿态粗野的乡下小姐也喊沈兰池“表妹”,心底大为光火。
肖善芳本就是个直愣性子,被陆知宁居高临下地冷冷一嘲,立刻气道:“不是就不是!我还稀罕了她这个表妹不成?真不会说话!”
肖善芳来到京城后,便一直在肖玉珠这儿住着,不知道这楚京城中遍地权贵,她谁也得罪不起,只道这里和老家一般,能让她快言快语。
陆知宁何等身份?见她被冒犯,陆知宁身后的丫鬟、嬷嬷立刻板起了脸,一个接一个地教训起肖善芳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江夏郡主!”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在郡主面前大放厥词!”
沈庭远见状,连忙搁下画笔,道:“知宁表妹,我也不认识这肖姑娘是何人。但肖姑娘在此冒犯了郡主,乃是安国公府失察之过,庭远代为赔罪。”
“代赔什么罪?”沈兰池道,“是谁冲撞了郡主,就要谁自个儿担着,你个书呆子眼巴巴凑上去讨什么罚?”
被亲妹妹教训了,沈庭远讪讪。
肖善芳听到这群仆婢口口声声说着“郡主”,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行了个拜祖宗的大礼,姿势极是夸张,像是戏文里求饶的丑角似的。
陆知宁的婢女见了她跪拜的姿势,都笑出声来。一个嬷嬷道:“郡主不必与这野丫头置气,回头与沈大夫人知会一声,将这野丫头逐出府去也就是了。”
陆知宁自己也险些笑了,她对沈兰池抱怨道:“你们家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招?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丫头!”说罢,又扯了扯沈兰池的手,道:“我们去别处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