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当然容易。”沈兰池笑意不减,道,“很快便有天赐良机,只是要看你能否狠下心来。若是届时真的事成,阮家平步青云,你嫁入东宫,那你可要记着欠了我一桩恩情。”
她请阮碧秋来,只为两件事。一来敲打阮碧秋,令她更早动手;二来,好令阮碧秋欠下她一笔恩情债。
“天赐……良机?”阮碧秋的眸光微动,口中喃喃念着。
“正是。”沈兰池挑眉,道,“我只说一句——京中流盗一案,是你爹与河间王同办。那河间王与陛下感情甚笃,为人刚正不阿,可却有一个毛病……醉酒过后,他便会性情大变,出手伤人。”
阮碧秋端起茶盏来,浅浅啜饮一口,沉思不语。
两人在登云阁待了半日,待日暮时分,才离开登云阁。登云阁在京城西,安国公府在京城东,这沿途还要路过阮家藏在市井里的宅邸。沈兰池在心底忖了一下时辰,便对阮碧秋笑道:“我还不想这么早回去,索性顺路送一送你吧。”
“送我?”阮碧秋有些惊奇。
“阮姑娘生的这么端庄,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有些危险。”沈兰池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脸蛋儿,说,“我陪着你一道走,不好么?”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谁都知道不过是个借口。楚国国风开放,街上走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身后跟着丫鬟、又有车马轿子的,那必然是大家小姐,又有谁会想不开去招惹呢?
“谢过沈二小姐好意了。”阮碧秋对她莫名的爱重颇为抗拒,温雅道,“有些不巧,今日河间王恰好来访,家父家母应当是极忙的,怕是没空好好招待沈二小姐了。”
“我不进你家门。”沈兰池笑道,“送到便走,可好?那便不用你爹娘特地招待我了。”
她这副像是市井无赖一般的嘴脸,让阮碧秋毫无法子,只得同意了她的说辞,让她顺道送自己回家去。
阮碧秋的心底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起初,她以为这安国公府的小姐是故意来试探她是否想嫁给太子,好替自己铲除异己;后来,她以为是沈兰池移情世子,这才特地与她联手,好甩脱与陆兆业的婚事;现在,她又开始担心这沈家小姐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就是冲着她阮碧秋来的。
也不知道她身上有些什么,值得沈二小姐如此注目?
阮家起于寒微,虽阮父入仕多年,家境仍未有太大起色。阮府不过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规制,看起来有几分破落,藏在周遭高高矮矮的屋宇里,门口的匾额半掉了漆,露出里头黑魆魆的木头料子来。
沈兰池常常在暗地里猜测,也许是那阮父小心翼翼地藏着家财,又想在人前抖那两袖清风的清廉典故,这才长久地居住在这破旧的宅子里。
“我就送到这儿吧。”沈兰池道。
“谢过沈二小姐。”阮碧秋低身一鞠,携着丫鬟,朝阮府的门里头去了。
日头西斜,金阳慢低,巷里一片死寂,连风扫落叶之声都未曾有。只偶尔有一声鸦叫,凄凄惨惨的,叫人心底生出一分萧条黯淡来。
兰池刚想走,就听得那阮家半开的朱漆门内传来一道短促惊叫。
听声音,是阮碧秋喊的。
“奴婢去看看。”碧玉微白了面孔,自告奋勇。
“你且慢,我跟你一起去。”沈兰池提了裙摆,快步向前奔去,“这阮家的小妞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就玩完了?”
她跑的急,一脚踹开了阮家那半合的门扇。
门一敞,刺鼻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庭远里,横七竖八地倒着三四个人,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看打扮,应是阮家的仆妇与小厮。他们躺卧在血泊里,暗黑的血迹直浸到泥土里去,也不知那院土是原本就如此乌黑,亦或是为血所染。
阮碧秋惨白着脸,瑟着身体靠在墙角,一副惊骇模样。看到兰池来了,阮碧秋抖着嗓音,极是惊惧地朝她望来,道:“沈……沈二小姐……”
继而,她身子一晃,竟笔直地朝地上倒去,原是活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沈兰池的手心瞬间浸满了汗。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世,阮家因流盗案而遭到报复,家中多有死伤。
只是,沈兰池从未想到,此事会发生得如此之快。明明在前世,在阮迎接手流盗案后一月又大半余,阮家才惹来流盗报复。可这次分明才过了几日,便……
“小、小姐!”碧玉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双股颤颤地向兰池靠来,声音亦抖个不停,“咱、咱们快走吧……回去报官……”
沈兰池稳下了心神,道:“行凶者兴许还未走远,留阮小姐在此太过危险,将她一道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