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楚心疼得直皱眉:“你别仗着自己现在有伤在身,就以为我真的不敢收拾你。”
萧冷儿瞪他:“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少年笑得妖媚狡黠,俯身,两人唇齿如蜜相依。
半晌大笑声中把她放在背上,他背着她往外走。
月有阴晴,人有祸福,天可怜见,庚桑楚唯愿与萧冷儿长伴一生。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
星光正好,万物披霞。
天气不知何时已转冷,白衣的少女抱紧双肩,月色银光镀了她清颜,圣洁美好得可不思议。庚桑楚痴痴看着,天底下唯有这一个她,从初见开始,化作一道闪电一样的光束,直直打入他心底,再不留余地。
“我时常想,我们之间究竟是错了什么?人?时间?地点?还是出身?”发神看天上圆月,萧冷儿笑靥如幻,“但是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同一片星空下。一切都没有错,如果那时候我遇上的不是你,却还能是谁?”
她回头望他:“我问你的事情,你好好回答我。”
庚桑楚颔首,手中折扇抬高,却是要为她挡去凉风。那扇面挡了一处,身上的凉意却也不会就此消散,萧冷儿微笑看着:“你知道吗?你就像这把扇子一样,我心里知道你能为我做的实在有限,我知道人群里随便挑一个人,都会比你更疼惜人,也不会随时随地,都搅得人家伤心难过。可是只要你稍微付出了一点,哪怕这把扇子其实丝毫的温暖也不能为我留住,但是只要我知道你是肯为我做这一种徒劳的事,我心里,总是开心满足的。一直以来,我都想跟你讲说,不必为我付出太多,也不必觉得亏欠我。”
她第一次见到这把风生水起的扇子时,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把一把普通的扇子摇得这样好看。她究竟迷上了他的什么?月光下她细看他眉眼,精致妖媚,每一处都惑人。
天底下不是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她却独独爱这一种。
“你让圣沨将那阵法教给我,是不是因为明知,若没有那阵法,我面对楼心月,必死无疑?”
沉吟良久,庚桑楚点头。
“只因你知道这一次的事,我必定会相信圣沨,也必定会强出头,害怕我会有危险,所以这才千里迢迢从四川赶来?”
庚桑楚只觉连摇折扇的动作都跟着别扭起来,却还是要点头。
“如果你不赶来此处,以你目前对川内的部署,加上楼心月刻意为之,是不是轻易便可掌握中原半壁江山?”
庚桑楚眉峰紧蹙,半开玩笑道:“你可莫要再说这话题,我如今心里可后悔着。”
“那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终于问出最关切的一句,萧冷儿紧紧咬唇。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识大体顾大局,向来事事以楼心圣界当先。如今他终于抛开所有一回,其中原因她却只想听他亲口告诉她。
半晌转过头去,庚桑楚淡淡道:“你知道原因,又何必……”
“我想你听讲!”
半晌复又转过身来,庚桑楚一向带笑的眼中已多出三分气恼,那般明亮的颜色,却衬得他整个人都似在发光,有些负气道:“我庚桑楚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至沦落到用你一个女人的命来换取天下。”
“被你牺牲的人命还少么。”萧冷儿似笑非笑。
“你不一样!”庚桑楚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一样。”萧冷儿偏头,笑,“在问心殿下的心中,天下可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为你所看重?为了所谓的大计,你可以牺牲旁人,也同样会利用我。我……”
“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让我心爱的女人收到哪怕一点的伤害!”
他一句话脱口之时,她已然扑入他怀中,两人紧紧相拥,一刻间庚桑楚几乎连声音也哽咽:“虽然我一直无法做到这心中对你的承诺,虽然我一直在不停的伤害你,可是我……”他在四川的时候,想到有可能从此再也见不到她,再没有人跟他生死相搏,没有人跟他斗嘴,没有人心心念念要算计他,没有人让他日思夜想,没有人让他又是甜蜜又是痛苦。从此这一生,都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一种刀绞般的痛苦,他当真再不愿尝试。他分明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他原来是心甘情愿用那一切都换去她的好好活着。
他是软弱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后悔,在这茫茫天涯,母亲走了之后,他好容易再找到一个人,让他依托,给他救赎,他无法做到舍弃。哪怕因此他的路会再艰难十倍。
让他自私,哪怕此生就这一回,那也很好,那已足够。
忽然有什么在月光下一闪,瞬间晃痛了她的眼。萧冷儿定睛,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细细寻觅。他一头长发,于男子而言,实是好得不可思议,又黑有密,可是——
她伸手,颤颤拔掉他鬓边一根白发,银灰的色,刺得她双目生疼。拨去他发鬓外延,里面星星点点,尽是银光。眼泪越积越多,终于滴滴落下来,萧冷儿泣不成声。
安慰的搂她双肩,庚桑楚接过那根白发,失笑:“傻孩子,人都会老,都会长白头发的,哭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