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心月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萧冷儿的目光,却是连一旁的扶雪珞与洛云岚也暗生寒颤。
“你却是非要逼我向你出手。”楼心月低叹,身形再动。萧冷儿大叫:“九重天象!”
她一叫之下,扶雪珞、洛烟然、洛云岚与秋若桐四人立时丢下原本对手朝着楼心月齐齐招呼过来。楼心月却是眼神一凝:“你竟连‘九重天象’也敢擅自外传。”
“非常时候非常手段!”萧冷儿内力陡盛,匕首狠狠划下手中人颈中大血脉,猩红的血顺流滴在她素净白衣上,触目惊心,“今日若能除掉你,这‘九重天象’从此就算绝迹武林,那也值得!”她已朝这边扑过来。
见到那鲜血喷发之际,楼心月眼神早已彻底冷了下来,他出手,却被扶雪珞四人阻隔。‘九重天象’是萧家最高深阵法,楼家即使研究近百年,却至今无解。楼心月武功再高,这四人无一弱势,他一时要取胜却也不易。
萧冷儿明知自己武功低微,她方才施展弱柳扶风心法,此刻心力交瘁,唯有站在一旁,不停出声指点。指甲深深嵌入手臂之中,不停唤醒自己昏沉意识。四人之中洛烟然论内力自是最弱的一个,交手数十招,终究被楼心月一掌击出老远去。萧冷儿眼见楼心月对她留手,不容她多想,立时替补那空缺上去。
扶雪珞只是留神把楼心月掌风往自己一边招呼,洛秋二人从旁牵制,萧冷儿落了空,意识却愈发昏然。眼见楼心月出手离扶雪珞面门不过三分,猛地咬下舌尖,萧冷儿尖声叫道:“就算你杀了全天下所有男人,冷剑心还是不会爱你!”
那掌风顷刻之间改变方向,萧冷儿一句话说完,身体如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落地之时,“哇”的一声,鲜血这才疯狂从她口中溢出。
目中火焰陡升,楼心月连额际的汗珠也在颤抖,一掌再向萧冷儿击去。扶雪珞瞧得神魂俱寂:“不要……”
众人有心无力,楼心月挟怒出手的一掌,却终究还是被一人给生生挡住。
一个绝不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扶雪珞重重瘫倒在地。
将地上气若游丝的女子携入怀中退后几步,来人容姿雍华口笔难述,瞧向怀中的姑娘,神情却是温柔而坚定:“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暖。几乎要涣散的意识一点点凝聚起来,他的眉目渐渐在她面前成形,在心底描绘了千万遍的那样熟悉的眉眼,笑靥如花。抬手想抚那脸颊,却总觉气力还差一点,萧冷儿忽的流下泪来,吃力的举起手,终究颤颤落在他唇边,不停溢出的眼泪和血迹混合,竟在她脸上凝出那样一朵美得惊心的笑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绣花枕头……”
“……绣花枕头,我好想你啊……”
她的手从他唇角划下去,浅浅的凉意,直直渗入心底,庚桑楚只觉痛,满心满身,全是痛,尽是她给的痛。咬牙把她交给急急奔过来的扶雪珞,庚桑楚沉声道:“萧佩如等人即刻就赶到,你立时带她进房去,运功护住她心脉。”
扶雪珞点点头,接过萧冷儿迅速凉下去的身体向华山派大门方向奔去,再未瞧任何人一眼。
庚桑楚这才转身面对楼心月。
他仍是保持方才那一掌过去的姿势,吐出一口气叹道:“你终究是赶来了。”
庚桑楚垂目,淡淡道:“可是要与我打一场?”
地上落叶一片片分析崩裂,碎成粉末,半晌楼心月抬头:“你武功,竟比我料想之中更高。”
“你方才想杀她。”庚桑楚仍是淡然。父子两人对话,却全无关系。
楼心月蹙眉:“你原本可趁此机会收服四川,我若拿下诸派掌门,你更可借此一统中原。我千算万算,没料到你会在此刻来此。”
“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杀她。”盯着他,庚桑楚一字字道,“包括你。”
“为一个女人。”楼心月摇头,悠然长叹,“儿子啊……”
而最后他说:“本座决计不可能在这些中原人面前,与我爱子起了嫌隙。”
秋若桐终究保了性命,却是因萧冷儿与庚桑楚联手。是福是祸,也不是一眼便能看得透。
无尽的煎熬之中,那浑身的痛楚有如炼狱般火焰焚烧。她一直伸着手,死命伸着手,他就在她面前,含笑望她,那笑容是她唯一力量的清泉。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他,可是那笑容却仿佛有群山阻隔,只是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焦急叫着他的名字,用心血叫着他。
站在她床前,庚桑楚背脊打得笔直,她昏睡中每一句无意识的喊叫,流着泪的开心的无助的,全是对他的煎熬。即使是在她的梦中,他也让她一直流眼泪。
而当她每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却永远都是潇洒的带笑的坚决的固执的,她永远都不会让他担心。
让他永远都以为,就算自己不在她身边,就算他们不可以在一起,她依然会是好好的。
然而当他站在她面前,那时她发亮的眼神,抚上他脸颊的手,她低低的呼唤,竟是那样让他心碎。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带给她的,是那么多那么多的苦,可是她还是愿意笑着唤他。
他也不知道,当她在他面前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看在眼中,肝胆俱裂,一直到现在也痛得挥之不去,那一种感情究竟是作何。
萧如歌等人在他眼里只如不见,他低头抚上她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的眉眼,细细看她。他一生冷心冷情,这一次因她生死终于肯放下一切考量得失疯狂一回,为何他却依旧觉得不够,为何在心底,仍然觉得欠了她太多太多?
良久,庚桑楚猛然起身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他出门同时,床*上躺了许久那人,也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