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在赌。
她也在赌。
从她入场以来,他的双眼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她只是在等待,等待自己付出所有之后,他最后所能给她的一个反应。
“若我不死,而你却离世,我必定为你实现这第三个愿望。”
“若我不死,而你却离世,我必定也为你实现第一个愿望。”
这是他们唯一能给彼此的承诺,也是唯一自认能够为对方做到的。天下一统,说来可笑,他们用的方法明明完全相反,然而纵然殊途,终却要同归。
终于萧冷儿抬手道:“如此,请。”
台下一行人各自早已是屏气凝神,即便看上去全不在意的楼心月,此时掌心也微微冒出汗来。
庚桑楚起身,伸出手去。
扶雪珞一行人早已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兵刃。
他选了左侧、亦放在他那边的那杯酒,于是萧冷儿端起了自己旁边那一杯。
他仰头,一口喝尽。然而萧冷儿却并未等到自己喝酒的时辰。
只因他口中的那杯酒,并未咽下肚去。
所有事情,终于这刻起生出再难挽回的变故。
庚桑楚张口,一杯酒含恨喷出:“萧冷儿,我全心待你,今日你负我至此,竟不惜将自己推入险境也要至我于死地!今日这场戏,到此为止!”他怒指她反笑,“两杯酒中均是剧毒,你当本座不知道!公平?这世上何来公平?何来感情?!你既然想死,本座就成全你!”
他挟怒出手,这一掌势如雷霆,呼啸着向萧冷儿而去。同时有四道人影,全速向此方奔来。
两道人影奔向庚桑楚。他纵然心中再恨,这一掌何曾真想要取萧冷儿性命?然而他出手之时,已有一人运气了十成功力抵他身后。庚桑楚难以停手,那一掌直直打向萧冷儿,一瞬间他几乎全然失去意识,只是惊恐看着再不受他控制的他自己的手。
两道人影奔向萧冷儿。一道挡在了她的身前,另一道却直向她抓来。萧冷儿端着那杯酒,她此刻正低着头。
其余五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她的话。
她说:“我输了。”
她说:“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是成全你莫要亲手杀我。”
那一掌打在那人身上时,萧冷儿也自仰头,倾杯。她直到此时才终于看清眼前情形。
这一切只不过是发生在顷刻之间的事。太快,快得叫所有人难以应变。
那人一声惨叫,身体已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遥遥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朵无比凄艳的花。
同一时间另一人一掌震碎了萧冷儿手中酒杯,另一只手拉着她疾退三步,同时一大口血从他口中喷出来。
萧冷儿摔在地上,她几乎是立刻看向了那朵迅速萎靡于地的绝美的花,那一瞬间她终于真正体会到了绝望的心碎。
出掌的是庚桑楚,运功助他的是楼心月,只来得及赶来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是木枷。遇险的是萧冷儿,替她挡那一掌的是楼心镜明,击碎酒杯、并因心脉受损而吐血的却是圣沨。
楼心月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手,再望向地下的楼心镜明。
她并未是以身来抵挡,在那样微小的瞬间她也运起了全身的功力在右手,与庚桑楚对那一掌。然而她仓促出手,又是在为萧如歌运功疗伤多日以后的此刻,又怎会挡得了楼心月父子这两个绝世之人的倾尽全力一击?
她的身体迅速蔓延出鲜红的血迹,如同一大片盛开的曼陀罗。
她的一生都清丽,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此时的红,此时的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萧如歌竟已能够下地走路。他神色平静的从轮椅上立起来,平静的走过去将楼心镜明抱入怀中。
萧冷儿痴痴卧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