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烟合上了门,揉着太阳穴在床边坐下,两脚蹭着脱了鞋履,口中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香秀却像是见了将军凯旋的小姑娘似的,兴奋不已地在屋里踱步,比比划划道:“今天那皇后娘娘打上门来,我与楼公公都慌张坏了。她要姑姑你下池子捞发簪,我们也只能在原地跺脚生气。结果,殿下却在这时候回来了,简直如神兵天降似的……”
朝烟听着,敷衍地点头,一边伸手拆散了发髻,拿木梳梳头:“嗯…嗯……然后呢?”
“殿下一伸手,就把那飞扬跋扈、不听人说话的皇后给治得服服帖帖的,这可真是太厉害了!”香秀的眼底几乎要冒出星光来,语气里满是憧慕,“从前我还以为咱们家殿下可怕,如今倒觉得他是个大神仙。他为了姑姑你,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敢得罪呢。殿下这是对姑姑喜欢得紧啊……”
朝烟梳头的手顿了顿,小声道:“胡说八道。”
香秀撇了撇嘴,说:“要说殿下心里没姑姑你,谁信呢?我是不信的!”
朝烟磨了磨牙,拿手指去戳香秀的脑门,说:“少嘴碎两句,又不会变成哑巴!快去洗脚,回来吹灯睡觉!”
香秀被戳的脑袋发红,但却也不恼,只傻呵呵地笑着。
没过多久,屋里的灯便熄灭了。
殷将军回京不是一桩小事,想必已在朝堂上引起了诡谲波澜。但这波澜,暂时还祸及不到后宫的小小角落里来,长信宫的宫人们还是稳妥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偶尔从外头听两句琐碎的闲话,譬如摄政王如何在殷将军手上吃了大亏,再也不可如从前一般独断专横云云。
魏王有时早上便出去,过了傍晚才回来。朝烟想问,又不好意思多嘴。魏王看出她的好奇,就说:“我去舅舅府上坐了坐。”
每日都是如此,她不由在心底猜测:魏王与殷将军,是不是关系好些了?
这日魏王才从宫外回来不久,要她侍奉研墨。朝烟才将挽了个袖子呢,外面便来了人通传,说是皇后的坤宁宫出了些事儿,皇上要魏王赶紧过去。
“坤宁宫出事,与本王有什么干系?”魏王皱眉,露出不解神色来,“还是说他竟没用至此,自己媳妇的事儿都摆不平了?”
那通传的太监支支吾吾道:“殿下,是…是皇后娘娘的药中被人下了毒,宫人指认,说是您因她先前大闹长信宫怀恨在心,这才……”
“啊?”魏王表情一愣,挑了眉,露出好笑神色来,“还有这等好戏?你仔细说说。”
徐皇后被魏王扔进荷花池后,因没有及时更换湿衣,便受了寒,人有点烧热。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叫个太医开两幅药方子养养也就好了。原本这几日过去,皇后已好的差不多了,但谁知,今日徐皇后用了药后,忽然呕吐不止,人也昏了过去,好一阵子才醒。
皇后宫中的掌事一查,立时将凶嫌揪了出来,原是厨房上的一名宫女在药罐子上动了手脚。这宫女扛不住刑罚,便全部招了,说是宁嫔处一名叫“雪环”的女子给了她钱财银两,要她毒害皇后。她眼热这些好处,便抛了良心下手了。
雪环是宁嫔的人,皇后自然头一个怀疑到宁嫔身上去。妃嫔加害皇后,这也不算是什么少见的事儿。但不知宁嫔耍了什么花招,雪环却咬死了说此事与宁嫔没什么干系,她是受了长信宫魏王的指派才做的。
朝烟听罢,心里早已有些数。
雪环这个名字,她当然是熟悉得紧。前时太后将雪环送来长信宫,想让雪环取她而代之。但长信宫不待见她,才没几日,雪环便自己找了门路,去了宁嫔的宫里做事。
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听见了这个名字。
魏王嗤笑起来:“哎哟!将算盘打到本王头上,一个两个的,倒是很有新意。本王连这雪环长什么样都要记不得了,还指使她呢!”
那通传的小太监苦着脸道:“咱们也是这样说的呀!可那雪环姑娘在坤宁宫里哭着闹着,说魏王殿下对她情根深种,她也与殿下两心相许,这才心甘情愿为殿下您做事呢……”
只听“通”的一声钝响,好不刺耳。小太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见是朝烟重重将墨块敲在砚台里,冷着脸道:“岂有此理…真是不知羞耻!她这是在做梦!”
第46章字迹
皇后的坤宁宫里,正是一片狼藉忙乱。
徐皇后人才醒,病恹恹的,还在内间里由大宫女守着休息。她人病着,不好叨搅,旁人便将殿门合上了,将审讯宫女的活计挪到了前庭里。
眼下正是夏日,日头也毒了起来,没树荫、没伞盖的,人在太阳底下晒一炷香时辰便受不了。可因坤宁宫出了大事,此刻前庭里人头攒动,挤挤挨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