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倚在车壁上,漫不经心道:“我与他硬着来也好,软着来也罢,他都会将我视作眼中钉。既如此,如何不活的爽快一些?”
朝烟听了,竟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
只是,魏王这样做,到底是招惹了人,保不齐日后会在摄政王手上吃什么亏。
她正这样想,耳旁却听魏王问:“怎么,你担心本王了?”
朝烟答:“您是主,朝烟担心您,这是理所当然。”
魏王挑眉,拖长了语气,道:“当真是因为本王是主?而不是因为本王生的好看,又讨人喜欢,你才打心底担心的?”
朝烟闷声不说话了,心底小骂一声“不知羞耻”。
——亏她还在忧虑摄政王府会不会拿面前这人好看,他就这样没轻没重地开起玩笑来了!
她低着头,眉目凛凛,好一副严肃的样子。魏王见她这么认真,便轻笑说:“莫怕,那摄政王瞧着是面煞,但有本王在,他也没法子拿你怎么样。”
朝烟顺从地说:“您吉人天相,自然会庇佑咱们长信宫上下之人。”
嘴上虽这么说,她心底却有丝缕的不以为然:魏王殿下,您要是当真能与摄政王打个输赢对半,当年如何会被人从皇位上拽下来?
现在的您要是再胡闹,怕是只能落得您那故事中一般的结局了——废帝一朝被赐死,小宫女凄凄惨惨跑出来说“奴婢愿陪着一同上路”。
她可不愿呢!
她一点儿也不想死,她也不想面前这人死。
长信宫一行人在朱雀门前下了马车,改换了銮舆。宫人点起风灯笼,迎着渐浓的夜色,穿过绯色的宫巷高墙,向着长信宫而去。
天已经晚了,小楼等人早在宫中候着,准备热水与换洗衣裳,还催小厨房备上了餐肴吃食。魏王一踏入宫门,便见得暖光自窗纸后徐徐而出,颇有烟火韵味。
跟了一日,眼下入了夜,朝烟也不必再在魏王跟前伺候,便与人换了值,自回房中去休息了。香秀正眼巴巴地等着她,见她一来,便兴冲冲地问:“姑姑,怎么样?东山的景致可好?”
“好看是好看,不过春末了,没有了桃杏百花,少了几分韵味。”朝烟答。
“姑姑有的看,我便已羡慕坏了。”香秀在灯下坐下,手里攥着一方绣了一半的帕子,面上飞了点点淡红,“听楼公公说,东山上有座寺,姑娘家常去那里求好姻缘。姑姑有没有顺道去求一求?”
朝烟点头:“跟着大伙儿一道求了。”
香秀偷笑起来,说:“那菩萨定会给姑姑一段好姻缘的。我瞧魏王殿下看烟姑姑就顺眼的很,指不准哪一日,他就——”
“胡说八道。”朝烟板冷了面孔,瞪了香秀一眼,“殿下的事儿,你也敢胡乱说嘴?”
香秀被凶了,放轻了声音,轻轻嘀咕道:“姑姑生的模样好,有什么不可能的呀……”
朝烟恨不得敲她十个脑门栗子,但又没忍心下手,只好催道:“快去洗漱收拾!嘴碎起来这么来劲,平日里做事怎么不见你手脚那么勤快?”
闻言,香秀终于老实了,不再拿她寻开心。
夜色越深,耳房里渐静了下来,宫巷上传来了报更的梆子响。近子时时,朝烟已吹熄烛火,上了床,眼睛迷蒙地挨上枕头了。今日在东山上走走停停,着实是有些累了。
半梦半醒间,屋外头传来一阵焦急的敲门声,扣扣乱响。朝烟与香秀都被惊动了,各自披衣下床穿鞋。朝烟将衣裳胡乱地扣上,推开了门,问道:“大晚上的,什么事?”
外头是本该在值上的小楼,他揣着拂尘,紧张道:“姑姑,殿下身子不适,胃心泛痛,但他不准我在旁伺候。思来想去,我便来叫醒姑姑你了。”
朝烟微吃一惊:“殿下胃痛?”她心底一乱,胡乱地拨弄一下披散的头发,说,“殿下的牌子在我这里,你拿了,赶紧去太医院请大夫来瞧瞧……”
“不成,不成。”小楼却打住她的话,“殿下向来有胃疾,但从不准太医来看。听师傅说,是从前在太医院手上吃过亏,此后便不信那边的人了。哪天胃心痛一犯了,殿下便自己扛扛,也就过去了……”
朝烟听了,眉心紧锁。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她说着,粗率地用发绳将长发扎成一束,勉强理正了衣衫,便向着魏王休息的寝殿而去。
欢喜正守在门口,也是一副愁容。看起来,他也是被轰出来的。也不知道魏王是在闹什么脾气,人不舒服,却偏还不让人在旁照料。
“姐姐,你来了!”欢喜见朝烟冒着夜色过来,连忙忧愁道,“殿下一犯胃疾,便不准咱们进去伺候。我是进不去了,要不然,姐姐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