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烟的心微微一跳。她没料到魏王已开始洞悉这些,忙语气淡然道:“殿下多虑了,奴婢是自愿来长信宫服侍的。”
“哦?”魏王哼笑一声,道,“自愿?为什么自愿?本王可不觉得这长信宫有什么好的,值当你眼巴巴往这里跑!”
“……”朝烟思虑了片刻,立刻道,“宫女年至二十五,确实应放出宫去。但朝烟家中相了一桩朝烟不愿之婚事。为了免于此事,朝烟适才恳求太后娘娘另按差使。恰巧长信宫缺人,朝烟便来了此处。”
魏王听闻此言,目光意味深长。
“原来,你还险些出宫嫁人了。”他喃喃念道,“可见这都是命,若多走一步,一切便都不同了。”顿了顿,魏王又打起兴致,问道,“你怎么就不愿嫁给人家了?”
朝烟有些犯难。
说实话,她只是这么随口一编罢了。家中确实给她相了亲事,但她也不知道那男子是什么模样、什么品性。魏王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嫁,她又哪里说得出一二三?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听闻…那男子整日酗酒,不学无术。既不读书考功名,也不经商做生意,每日里就知道吃吃睡睡、耗费光阴。奴婢虽微贱,却也不愿委身于这等顽劣之徒,因此才想方设法免于这桩婚事。”
等硬着头皮说罢了,朝烟抬头一看,却发现魏王的面色很不好,隐隐像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朝烟有些困惑。
魏王这是怎么了?她明明在说那不存在的未婚夫婿呢,他发的什么火?
她眼带困惑,魏王却越来越咬牙切齿。半晌后,魏王冷哼一声,道:“本王知道了!”
朝烟:?
魏王知道什么了?
“你快下去吧!”魏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道,“迟早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
朝烟更不解了。
但殿下有命,她不得不从,道了一声“奴婢告退”,便从这玉殿之中退下了。
萍嬷嬷被赶出长信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阖宫上下人的耳中。晚上朝烟沐浴过后,回房便见得香秀无比兴奋的脸蛋。
“烟姑姑,咱们办完太后娘娘的事儿了!”香秀脱了鞋履,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梳着头,一边高兴道,“萍嬷嬷被赶出了长信宫,那这差使也差不多成了一半儿了!”
见香秀高兴的早,朝烟叹了口气,道:“傻丫头,这活儿才算个开始呢。”
日后,她们二人还要留在这长信宫里,盯着魏王的一举一动,回禀给寿康宫的段太后。
天黑漆漆的,外头好似隐隐下起了雨,有细细的淅沥之响。朝烟听着窗外的春雨之声,忽而想起白日甘蜜被赶出去之前,朝她怒吼的那番话来——
“这宫里原本就是尔虞我诈,胜者为王!从上到下,谁不是如此!你出身寿康宫,在太后娘娘身旁十年,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在这假装老好人,也不害臊!”
其实甘蜜之言,也并没有什么错。
至少,她觉得她与魏王之间,如今定是尔虞我诈的。魏王令她做掌事姑姑,心思必然不单纯。保不准,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也不知道殿下怎么就答应将掌事之权当真交给我了?萍嬷嬷在他跟前的时日也不短,说赶走就赶走了。”朝烟喃喃自语,“真是奇怪。”
她只是自说自话,但香秀却听进了耳。香秀捏着梳子,思虑片刻,忽而郑重道:“烟姑姑,我知道了。”
“嗯?”朝烟诧异地回头看她,“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殿下为什么赶走萍嬷嬷,让姑姑你做掌事了。”香秀信誓旦旦道。
“……为什么?”朝烟颇有怀疑,她并不觉得傻乎乎的香秀能当真猜出个三六九来。
“也许…也许是因为……”香秀挤了挤眼睛,小声道,“魏王殿下,瞧上您了!”
朝烟:…………
“这绝无可能!胡说八道!不知羞耻!”
第20章敲打
这春雨一下,就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外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从窗里望出去,便见得条条雨丝,在庭中檐下细细地织出一道珠帘来。天色晦暗,阴阴灰灰,但因春雨乃是好雨,是能润物抽芽的雨,因此倒也不讨人嫌。
萍嬷嬷被赶出了长信宫,掌事的权利便彻底落入了朝烟手中。她谨记段太后的话,在午后时寻了个空,托辞要去内务府上,悄然回了寿康宫复命。
寿康宫的敷华堂内支起了窗,雨丝打得窗外芭蕉沉沉如坠。段太后倚在案边,正在翻着宫账明细。她翘起的尾指上戴了一枚螺钿嵌玳瑁的护甲,上头的金丝流转出暗弱的光毫来。
“你的手脚倒是比哀家想的要利索多了。”段太后信手翻过一页账簿,眸也不抬,散漫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将萍嬷嬷给弄出了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