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姜澜云赶到的时候,裴绍已经离开。
寺丞在铁门外左右徘徊,见了人来,赶忙迎了上去,道:“大人可来了,这殿前司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我们的犯人他们说提就提,还提前动了刑,根本不按章程办事,这案子头绪都还没理清,唉,这不是添乱吗!”
姜澜云行色匆匆,“里面如何了?”
寺丞紧跟其后道:“大夫来看过,武德候那只眼睛恐怕是保不住了。”
话音落地,姜澜云已经推开门。没了门板阻隔,武德候的惨叫震耳欲聋,还能有这么大声量,姜澜云下意识松了口气,走近了瞧,只见他左眼缠着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渗红,旁边的托盘搁着一根同样染着血的粗针。
寺丞指着那根针,发指道:“瞧瞧,瞧瞧!这也就算了,关键这动了刑后还什么有用的都没问,这是闹的哪样呢!”
姜澜云若有所思地看着武德候的眼睛,平静地说:“过两日再让大夫来瞧瞧,案子还没办完,别因为这伤口死了人。”
寺丞一噎,“哦……行。殿帅还派了几个禁军留守在外,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不会日日都要来这一出吧?要不,呈报案情的时候与公主提一嘴?”
姜澜云撇头看向门外的禁军,“不会,就让他们留着吧,呈报案情时也不必与公主提及此事。”
武德候是公主要拿的人,殿前司这时候守在大理寺撑的是谁的腰不言而喻,姜澜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他顿了顿,缓声道:“算了,如实呈报吧。”
……
月没参横,暗巷静谧空旷。
裴绍一言不发地骑在马上,那施施而行的步调,比用两条腿走路还慢。周泯远远跟在后头,也不敢催,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夜武德候挨的这顿不全是他活该,更多是他倒霉,这会儿裴绍的情绪显然坏得厉害,不比前几日还能忍忍,这大抵是今日见过公主的缘故。
上回迎公主回宫,他转头就把沈文芥丢出京去了。
周泯感慨,看来他真是恨极了公主。
虽然周泯也恨公主,但整日这么气着也不是回事。周泯清了清嗓音,有意转开他的注意力,说:“我看过大理寺从侯府搜出来的账本,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烂账,这些年他在朝中必还留有证据,那才是顶顶要紧的,也不知这老狐狸究竟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他不傻。”裴邵看着前方的夜色,情绪寡淡地说:“只要证据在他手里,所有与他勾连的人都会想方设法保他性命,一旦交出来,他便是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周泯点头,“也是,这人真鸡贼,只怕最后长公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糟糕,周泯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
正探头去打量裴邵的脸色时,不远处的暗巷忽然传来动静,紧接着似有人“啊呀”了一声。周泯勒马,本能地靠近裴绍并拔出了刀,眯眼道:“什么人!城中已戒严,何人在此逗留?”
那人还是不停呻。吟叫唤。
周泯看了眼裴绍,得了示意才下马上前。
只见巷子里有一辆马车掀翻在地。这两年突如其来的刺杀层出不穷,周泯在裴绍身边学会了谨慎,他举着弯刀没靠太近,只用刀尖挑开车帘,原来里面的人被压住了,正蹬着脚挣扎个不停。
那人听到声响,扯着嗓子喊:“可是巡查的士兵?我、我乃宫中太医,今夜奉命进宫,小兄弟快拉我一把!”
嘶,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周泯思忖着往旁边一看,嚯,拉车的哪里是马,分明是一头驴,他迟疑道:“孟太医?”
那人也是一愣,听声辨人道:“周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