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个海报面前,周裴景停住了脚步。
“这个,”周裴景指着海报上的白色面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坏蛋。”
这是歌剧魅影的宣传广告,谢致看了看广告,碰巧在他们住所附近的一个体育场馆里上演。
谢致告诉他:“不好,但也不仅仅是坏。”
周裴景眼巴巴等他继续讲解,谢致想想,指着海报道:“明天带你去看坏蛋,你不一定能看懂,但是不能乱叫,好不好?”
周裴景懂事的双手捂住嘴巴,摇摇头。
又走几步,看见了一列长长的队,是一家有名的甜品店,周裴景跃跃欲试,谢致就陪他排队,不知为什么,周裴景排队很耐心,不时搭着谢致的肩踮起脚来看一看前边还有多少人,到谢致掏出钱包来要付钱的时候,他又聋拉着脑袋,拉拉谢致说不要了。
谢致奇怪,问他怎么又不要了。
周裴景颇有深意地说:“钱,是很难赚的。”
一看就是跟人学的。
谢致哭笑不得,想起自己的确是没有在他面前拿过现金,合着这位大爷还以为之前那些东西都是不用钱的啊。
他奢侈地给周裴景点了一杯蜜桃冰饮,四月底的香岛春风习习,周裴景喝了一口,说好喝,举着杯子到谢致面前,叫他也喝。
谢致就着周裴景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还没尝出味道,电话就来了。表舅严肃的问他在哪里,马上和周裴景回医院。
谢致的表舅和几个医生已经开过一个会诊的短会,齐齐坐在三楼的会议室里等着他们。表舅和颅内科的梁医生见谢致和周裴景推门而入,两人同时站了起来,表舅快步走过来,对谢致说:“我们要单独和裴景谈谈,做一个鉴定。”
谢致低头看了周裴景抓着他手臂的手,说:“怎么回事?”
“确诊他的智力水平。”
把周裴景哄了进去,谢致在会议室外边等着,突然接到了父亲的来电。
“在香岛?”父亲问他。
谢致嗯了一声,说有点事儿。
“什么大事儿啊,丢下了林安那个工程的烂摊子跑路了,林总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我问了李特助听说你去香岛,还以为你去卖房融资了呢。”父亲嘲讽他。
谢致没吭声。
“那小家伙找到了?”父亲的语气严肃了一些,“情况怎么样?”
“正在表舅医院检查会诊。”谢致下意识望了一眼会议室紧闭的门。
“有什么要帮忙的告诉我。”
“嗯,”谢致刚想挂电话,突然想起周裴景母亲的事,“帮我问问非洲突国出了什么事,怎么通信一直中断。”
父亲停顿了一下,道:“不需要问,动乱加上恐怖袭击,即将撤侨,明天新闻就报了。”
谢致眉头皱起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周裴景的妈妈在那里。”
“等撤侨名单吧。”父亲的口吻有些凝重。
说起来要令人慨叹,谢致和父亲的关系在周裴景的事情发生后,才逐渐转好。
谢致的母亲在他十六岁那年去世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爱侣,在母亲离世后,父亲依旧可以保持着玩世不恭的态度游戏人间,乃至花边新闻频出,所以他排斥一切与“家人”这个名词有关的东西。
周裴景走失后,谢致有一段时间跟中了邪一样,成日魂不守舍,谢泽华百忙之中抽空找他谈了一次心。
谢致十分抗拒谢泽华的说教,他的意思就是,不要跟我说这些,我跟你不一样。
谢泽华失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根本不理解你的母亲,也不理解我们的感情,就好像你现在知道你做错了,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你觉得我对你母亲的死漠不关心,而我恰恰是在替她生活。”
“替她生活就是去包养小明星?”谢致冲动地问。
谢泽华失笑:“不要对你不知道的事情做过多的揣测。”
后来谢致变得成熟了,谢泽华将公司的事一点点没有保留地交付给他,自己却亲手打理起谢致都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留下的一间花圃,他眼见父亲清早起来去浇花,炎炎夏日踏着两万块的拖鞋,带个糙帽,脖子里还挂块湿巾,像个老农民一样在苗圃里施肥,青春期的傲慢自负、躁动不安皆离他远去,却始终等不到那个可以让他道歉和做出补救的人。
直到他见着了眉眼跟那人有六成似的江依美,去了那间以往的他不可能涉足的小饭馆,重新遇见周裴景。
会议室的门开了,表舅和梁医生走出来,后面跟着周裴景,还有另外一个心理治疗师林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