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夜风还是我耳朵的缘故,我只觉云深将“内子”二字咬得极重。
陆九弯起眼,很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自然是很舒服,相爷您懂的。”
云深扬音“哦”了一声,这一声叫我莫名有些冒汗,只听他道:“所以舒服到连阿珩醒了都不愿来通报我一声?”
陆九开始睁眼说瞎话:“什么?夫人醒了?”
云深朝陆九身后的,埋没在假山小洞之中的我看来:“阿珩未醒那这位又是谁?你最好别告诉我,这是另有其人易容成了她的模样。”
云深说完,眼角眉梢含笑,朝着陆九盈盈看去,这笑在我看来很是森然。
陆九打哈哈道:“怎会,自然是夫人了。不过夫人还真是未曾醒来,”他突然小幅度抬腿不动声色踢我一下:“夫人这是在梦游噢,贫尼防止她出事,特意尾随其出门跟踪至此,不想夫人梦游至此处竟停下了,对不对啊?对不对啊?”
我:“……”我能做些甚么?佯装打鼾入眠?
云深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师太竟有如此好兴致,不将夫人带回房内,反倒陪着她在此处吹凉风,哦不,似乎还为阿珩挡风了?师太果真菩萨心肠。不知云某此刻是否能将梦游之中的阿珩抱回房休息?夜深露重,着凉了可不好。”
陆九让开身子:“相爷过奖了,也太过自谦了,您请随意。”
又是一许凉风滑过,叶闪花动,此时,于我这个旁观者的眼中,眼前两位男子之间的波涛汹涌爱恨情仇虐恋情深终是进行到了最高点——
只见云深越过陆九身侧的时候,同他四目相对了一眼,纵使千言万语千山万水,也只是淡淡问候了一句:
“陆阁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陆九敛目,似是心虚,又似娇羞(?),不敢看眼前人,只微笑应他:
“是,确是多日不曾见到隽之了。”
圈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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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云深慢慢朝我靠近之前,我也不打算再装下去,快他一刻站起身,掸了掸衣摆,迎上他一双剔亮的凤眼,唤他道:“隽之。”
他也微微扬唇:“我与娘子也是多时未见了,不想今日竟在此处相逢。”
我道:“你向来喜好早睡,这么晚见到你,确实是未曾料到。”
云深负手而立,唇边含着三分笑意:“今日在书房阅书,不觉时已至夜,方才府上一巡夜小厮途径我书房,说现值夏秋之交,不知为何竟听闻后园有猫在□,甚是奇异,便禀了我来,近来府上怪事颇多,我便搁了书过来一瞧究竟……”
云深未再将话说道明,只在其间淡淡瞄了陆九一眼。
我不免托腮沉思,云府的下人何时变得这般聪明了?
“何处有猫?夫人你可曾瞧见?”陆九佯作四处巡视打望状,最终将目光停在我身上。
云深小迈了一步,身形微动,便阻隔开陆九的视线……
我愈能知晓其意,当真是在乎陆九至此,连看他人一眼都心生不悦,疾疾挡开。
云深眸光在月下未有微澜,他道:“确实未瞧见有猫,倒是碰见九爷与我家阿珩在此处……不知是漫步赏月,还是游园闻香,想来九爷与阿珩也只是同房而卧了几日,二人感情竟升至这般好?”
陆九并未急着回他,抬手将葱白的五指置于颊后,稍微一动,一张精致无缺的面皮便被轻巧揭下,露出他原先那副极好的面容,细长的桃花眼交剪着月光灵和,水潋潋得很是动人。
他与云深对面而立,一位青衣修雅若竹,一位白衫温芳如荷,薄浅夜凉,清寒月色里,竟叫我品出了一点暖调的暧昧。
我看陆九突然撕下面皮,想他大概是为云深所察,不必要再装扮下去,未几却听他道:
“方才本阁主容颜朴素,在相爷前头以绿叶作衬,遂不愿过于高调。现下重回原貌,有些话我知不当讲,可还是想说出来,”他长眸弯弯:“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就这几日看来,本阁主与夫人是有几世的缘分还不止了。”
云深清幽一笑如明月松间清泉石上:“九爷说笑了,就九爷的说法来看,那我与阿珩间的缘分便是高之你百倍千倍,阁主可以考虑易成云某的模样来说这些,可能还更有底气些。”
陆九此人当真口不择言,只听他不甘示弱道:“缘分再多,不还是被旁人睡了。”
云深言笑自若,风雅流芳:“那我方可再睡回去,不过九爷以后怕是再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