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喜,答道:“好,怎么弄?”
云深站起身,拐至我身后,双臂环过我身体两侧,将那火铳尾部抵在我肩上,他边教导我姿势边言辞解说:
“这支虽然类似火铳,与普通火铳却有不同,是西方传教士带来的。阿珩,你看到铳上方那块圆状的小镜模样的东西没有?士兵便是靠那个来看清目标的。”
我平直举着那火铳,透过那个透明的小镜,能清晰见到不远处的花园里,密叶繁枝下头,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蹲着身子树荫里采栽东西,夏日园里生长着许多野菜糙菇,我估摸着是在采这些东西。
云深温热的呼吸就停在我耳畔,他问道:“我们来打什么好?要不就树上那只麻雀好了。”
我点点头,伴随着云深的动作将那把火铳往上举,这玩意儿很重,举着肩膀和手臂都已是极累人,因而我的动作也很慢。不过这倒也未有一点影响我的兴致,我依然直勾勾盯着镜片,期许见到更多有意思的景致……
可是……
眼前的这番情形叫我心生奇异,我托好那火铳,微偏过脸问云深:“隽之,我想问问,这镜片里头所见到的画面会滞留吗?”
云深道:“怎么会,就像水映人影那般,人离去了,倒影自然也会消失。”
他话一落下,我背脊陡然生出一片寒凉,握着火铳的手心叫冷汗打湿,我前前后后反转着那支火铳……果然,如我所预料的一般,那镜面里的景象不曾变换一丝一毫……
那个蹲着身子栽东西的丫鬟还待在里头!
哪怕我已将火铳对准无数方向,天空,糙地,亦或者高树,她还在镜面里头,一直没有变过!
油然而生的惊惧感叫我寒毛倒立,再也无法淡定地拿着那把火铳了,我睁大眼转向立于我身后的云深,在他幽黑疑惑的眼眸里看到面色早已苍白的自己。
我看了看那背对着我们采东西的丫鬟所站之处,她还背对着我们,蹲在那里,我腾出一只手,略有些疲惫地指了指那处,问他:
“云深,你看得到那边有什么吗?”
云深循着我指示的地方看去,道:“你是说……院里那棵百年古木?”
我失力地摇摇头:“不不,树下呢,还有别的什么,你可见到了没?”
他有些奇怪回我道:“独有一丛荫凉,此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云深说的是真话,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是我……
时下,我做了个决定,将那火铳迅速上膛,笔直瞄准那丫鬟所在的地方……
“砰——”
繁茂的古树里无数鸟雀扑腾而出,在弥漫四溢的浓重火药味里,我再看了看那镜片,垂下握着火铳的双手,遥遥朝那棵树下看去。
自幼便听闻灵物惧火,果真如我所料,除去镜片里的,地上的那位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前阵子不信下人的那些话,只是不置一词一笑而过,如今亲身经历,却是心悸到几乎坐不稳。
估计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云深自我身后握住我肩膀,急切问道:“阿珩,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无事……”
此话还未说完,一股巨大而汹涌的脱力感袭进我的躯体,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没了知觉。
××××
这一晕便晕了不知多久,直到某个明亮的午后。
我自c黄上醒来,却因适应不了光线,完完全全睁不开眼,周边混沌迷糊,只觉得c黄边有两个人影在晃悠,脑中已经清醒了大半,耳朵也能清晰地听到那俩人在交谈的内容。
从嗓音听得出,一人是云深,一人音色柔和却沉郁不亮,是一名女人,而且年纪应当是不小了。
云深问:“之前我请来的医者皆言阿珩身子并无大碍,就是不知为何一直不醒。而管家请来道士却说,她是冒犯了不净之物,受罚至伤神不起。”
那女人沉寂片刻,方道:“依贫尼来看吧,觉得夫人就如相爷之前所请的那些道士所言,为不净之物所害,以致元气大伤……”
原来是个尼姑……
云深也沉默下来,忽见他身影变大,之后便能感觉到他替我将被褥往上拉了拉,云深轻叹了声,微弱如天边流云,捉不到,闻不见。
那尼姑又道:“相爷还请莫要担切,贫尼即刻便在此处为夫人吟诵《金刚密乘大圆满》,用以祛除邪灵,不过诵经此间,不可有外人,不可有二心,还望相爷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