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一看,却见屏风旁的架子上放置着杏huáng海棠花贡缎立领长袄,花鸟样蓝青错紫暗绣马面裙,连雪貂围脖和檀香木绣鞋都是齐整妥当,显然很是细心。
这几个颜色和衣料都是她平日喜欢的,看来对方不仅细心周到,还对她也有所了解。
这是谁给准备的呢?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升起,同时却有一个隐约的答案也闪现了:宫羽纯跟她很不对盘,更不会了解她的喜好——难道是他?
小古禁不住抿起嘴唇,眉间浮现一道复杂而纠结的神色,迟疑了一下,她终究对着镜子开始更衣梳妆起来。
兰香阁之中沉寂安静,今日并无金兰会众人聚集,只有一人坐在长椅之上,静静等待着佳人出现。
莲步轻挪,木底轻叩,光暗jiāo织的廊下有纤纤身影缓步而来,步摇的珠光在她微微抬时璀璨而亮,宛如无尽长夜里那唯一的星辰——
“你来了。”
huáng昏的斜阳透过纱窗折she在文雅男子的身上,雪青色的直缀上好似遍染金辉,整个人越发显得钟灵毓秀,书卷风雅——唯有那隐在书柜背光处的一双黑眸,寒芒点点却又让人如凝深渊。
光与暗,chūn光与暗渊……如此矛盾的气质,却在此人身上和谐显现。
而就在小古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原本幽邃浓黑的双眸,此时却浮现一抹温柔而奇异的笑意,“累坏了吧,过来坐下吧。”
那抹笑意宛如chūn风拂面,却在下一瞬看清她的面容后顿时一滞,“为何仍然用那鸨母的脸,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柳眉明眸,琼鼻朱唇,这张脸虽然美貌,却是借用那俗不可耐的女子,并非是他旧日记忆的那一颦一笑……
“你很想见我吗?”
小古站在离他两丈远的地方,低声问道。
景语闻言心头一震,面上却若无其事,温文笑道:“怎会不想呢?”
这一句让小古心跳都漏了一拍,却听他继续道:“你亲身犯险去那龙潭虎xué,我放心不下,时时都在惦记着。”
小古听到他平实叙述却饱含真挚的话语,心头好似打翻了五味罐,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恍惚间,有些心喜,却有更多的失落——
只怕换了金兰会中其他人置身险境,他也是如此担心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喝醋
这份担忧焦急,是只对她一人,抑或是,对金兰会的所有兄弟姐妹?
这般念头一闪而过,却好似隐秘而无形的刀刃,在她心头划了一记,默默的开始隐痛。
她心思有些混乱,再抬头时,发觉那人已经走到中间身前,手中递上了一块湿帕:“把脸擦擦吧,这里没有外人,已经安全了,不用再做任何伪饰。”
竟然再次提出,要看到她真实的容颜!
为何如此执着呢?
小古的心里乱糟糟的,愣在那里没有动,景语叹了一声,再走近两步,伸出手要替她擦去。
温热的呼吸就在彼此周身,垂眸与抬眼的瞬间,彼此都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却又莫名的灼热和期待,心中有苦涩更有期待——
他的手伸出,轻轻的,连着帕子掠过她的脸庞。
那轻柔闪过的是布料,宛如剔透的蝉翼悠忽而过,划过肌肤却是指尖的微粗薄茧,带着体温的刚毅坚定……
他只擦了一下,却被她躲闪而过——昏暗之中,她的一双眸子晶莹明灿,宛如墨玉宝珠一般,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低声道:“不用。”
“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安心。”
他的回答简单平实,言语之间却有一种莫名的亲昵可靠。她的眼神却是微微闪动,仿佛因这话触动了衷肠——对他来说,到底谁是外人谁是内人呢?
红笺吗?
想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小古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她那句惊世骇俗的低喊——我跟大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是他的人了!
想道这,她心中一阵焦躁,想发火却是qiáng自压抑住了,淡然道:“我已经习惯以这种面目行走见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只是想看看你,如郡。”
他的声音悦耳。仿佛是世上最清朗无暇的书生儒意,却又似暗夜里那勾魂摄魄的狐仙妖孽,腾云驾雾的一声招呼,便要掠去世间女子的一颗心。
那最后的两字轻唤,低沉而惑人,好似将那不见的十多年都酿成了金huáng宛如琥珀的流光残影。粘稠之中却是泛起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