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而行,二姐一路上沉默不语,但一双素手却紧紧搓揉着裙角,显示她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突然有马蹄声传来,小古连忙一拉二姐低下头藏匿,那骑士快速接近,听声音只有一人,此时月轮从云中出现,照亮了他的脸庞,小古从飞起的窗帘中看到,来人分明是袁槿!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目光对了一下,袁槿突然放缓了马速,炯然眼神盯着马车窗户。
他是看见自己了吗?
小古心中揣测,却奇异的并不如何担心——袁槿三番两次的帮忙,连问都不问一声,这种袒护到底的态度,让小古不禁把他归为友方,而实际上,他的底细如何,小古也并不知道。
马蹄声又加快,袁槿飞速驰离,小古从车里探出一个头,看着他离去,而沉默看着这一切的秦遥却是若有所思,“你认识这个人?”
第一百二十章巧局
小古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是广平伯府的二公子。”
“你们之间关系很亲近?”
从来不八卦的秦遥,突然也问起这个来。
“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
小古淡淡带过,不知怎的,她并不愿意把袁槿的几次帮忙公之于众,那枚奇怪的玉佩之事更是不想说出口。
终于到了那群女人们藏身的地点,城南本是平民居住之地,马车越往前走,街道两旁的宅院越见破败简陋。
原本街道宽阔,但数百年来各种建筑逐渐蚕食街面,连流水通城的明渠都被堵塞,街面上时而出现垃圾和污水,连屋檐下的角灯都显得昏huáng暗弱。
从正街拐进了三个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家漆黑门板的店铺。
这处店铺门板漆黑不露一丝灯光,惨白灯笼随风晃悠,幌子上挂的不是五光十色的货物,而是一只小巧玲珑的朱红棺材。
这是一家长生棺材铺,所用的木料都是最下等的薄木皮子,只够勉qiáng塞进去一个人的,但胜在价钱便宜,一百个铜板就得,如果手头不顺,还允许自己去伐来木料只收五十个铜板的手工费。
很少有人知道,这家棺材铺的东主跟城郊义庄是同一位,即使知道,也只会赞一声仁善。
小古他们在街口下来,悄然步行来到门口,轻轻敲门,门板那边有人站起身来,对了暗号,打开一条fèng隙让人侧身而入。
只是简单一进的院子,后面是个堆满木材的杂院,还有没有上漆的四具棺木靠在墙边,引路的伙计搬开一具,露出暗门来。
虽然早已预料到她们的藏身之处不算宽敞,但进入内中。小古仍是被bī仄拥挤的qíng景吓了一跳——
三间密室里,用木架和棺材盖板做成临时的chuáng铺,重重叠叠架了三层,女人们或是坐或是半躺着说话,空气显得有些浑浊。
外面正在加紧搜捕,她们又都是些身体羸弱的女子。送回家乡只有死路一条,小古迫不得已,只能暂时藏在这家棺材铺的密室里,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哎呀,可算来人了。我还以为要把我们姐妹关在这个老鼠dòng里十年八年呢?”
能始终保持这种尖酸刻薄腔调的,不用问,必定是那位琼娘。
她支起半个雪白手肘。从上铺探出头来,眼睛骨溜溜四下打量,见到四人进入,有些失望的抱怨道:“居然没有宵夜,我依稀听到街上在卖挑担馄饨。”
“你以为这是在别院上悠闲度假呢!”
小伙计啐了一声,不顾她的咒骂把灯芯拨亮。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在这里吃没好吃穿没好穿,躲躲藏藏还不如待在军营——”
“我看你是心里痒痒天天想着男人!”
“哟在我面前装什么乔。平时打扮最风骚的就是你,私下跟男人勾勾搭搭换来吃的用的你以为大家是瞎子?”
一片嘈杂之中,突然有人尖叫一声。撕心裂肺——
“小安!”
一声母亲的激动嘶喊,瞬间让大家都静默了,推搡劝架的停下。吵闹的也不禁住嘴了。
久别重逢的母女两人,紧紧抱成一团,哭得成了泪人,嘴里喃喃的已是神智昏乱,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种场景,即使是铁人也要心酸落泪,小古侧过脸去,有些不自然的忍住眼眶的酸涩,秦遥也低下头摸着剑上的流穗。
孩子是母亲骨中之血,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金贵……二姐抱着小安哭得喘不过气来,摸着她瘦成一条条凸起的肋骨,只觉得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