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绑起来吧。”
她轻声说道。
他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了原因——她是不愿被自己连累,非得上演一番苦ròu计。
“好一个刁滑的小婢……”
他不禁失笑,端秀绝伦的面容因这一笑而戾气稍减,他转身折回,用地上的断绳糙糙将她绑住,还很好心的问她:“要不要把你打昏了事?”
小古一楞,随即很诚实的摇头,“我怕疼。”
他发出大笑声,站起身来将门推开,漆黑的长发随风而扬,几瞬之间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广晟快步走出,一路上却没遇到几个人——府里出了这种事,得脸的下人们都簇拥在主院伺候,其他余人见主子们怒火万丈也怕吃了挂落,都不敢出来抛头露面。
冷风chuī过他滚烫的身子,头脑也为之一清,不知不觉间,那般怨怒也渐渐冷静沉淀下来。
到底是谁设下这个圈套要害他?
手中的匕首摸起来冰冷一片,他握得更紧,脚下步伐一顿,却朝着马厩而去。
锦衣卫的人经常把杀人放火挂在嘴边,实际上,真到了那一步,就是山穷水尽鱼死网破了——这个府里,那些陷害他、朝他娘身上泼污水的人,从礼法和血缘上却是他的至亲,若真是痛下杀手,整个大明朝的舆论都将视他为大逆不道的恶贼,天下之大,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贸然报仇。
阳光下马厩里一片平静,在燕麦和稻糙的气息中,十余匹马正在安详的咀嚼着,广晟走了进来,匕首挥出,割断了所有的缰绳。
他还嫌不够,又在马屁股上不重不轻的戳了一刀,顿时众马齐鸣,bào烈轰跑而起,小小的马厩经不起这折腾,顿时倒塌下来。
马匹冲开木门,乱七八糟的跑了出去,外面传来小厮和男仆的惊叫声,甚至有马匹长驱直入,朝着内宅方向而去,女子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广晟的唇角微微上扬——叫得矫揉造作真是难听,那个小丫头就不会这么咋呼。
他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上了自己牵住的那匹最神骏的白马,一拉辔头,朝着院外飞驰而去。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二十一章甘霖
清渠院的正房里,午饭早已摆了满桌,琳琅满目让人食指大动,却没人动它,任由热气腾腾的菜色逐渐冷却。
“夫人您多少用点吧!”
娇莲、娇柳侍立一旁,姚妈妈苦口婆心的劝道:“大夫也说了,大少爷不定什么时候也许会醒来——他平时最是孝顺,怎么忍心看您为他不吃不喝?”
王氏倚在紫檀雕花靠椅上,背后斜斜垫了个墨青织锦软垫,整个人好似要支撑不住,连嗓音都嘶哑低沉了好些。“想到仁儿脑子里郁血不散,我怎么吃得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您可要撑住啊,就算为了大少爷和四少爷,您也好歹吃一点保持元气。”提及两个嫡子,王氏的眼珠动了一动,终于缓缓直起身来,一旁的娇莲赶紧替她舀了一碗jī汤——这是用棉罩密密备在那的。
王氏糙糙喝完,垂目默然无语,整个上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她才幽幽吐出一句——
“这里面,另有蹊跷。”
姚妈妈一惊,“难道说,不是那小贱种下的毒手?”
“若是妈妈你要对兄弟下手,会留下纸条这么明显的把柄吗?更何况,他居然站在假山下一起挨砸,是要自己找死吗?”
王氏身上有些力气,略微恢复了冷静,越想越是不对:就算广晟要用苦ròu计,但两人受伤非同小可,他就这么有把握众人会信他?
这么多年,沈源对他很是厌恶,这点上下人等是有目共睹的,出了这等大事,沈源怒火攻心之下,根本不曾听他辩解什么,就把人五花大绑关进祠堂,还曾露过口风:若是两个儿子有个万一,定要这小畜生赔命。
想到这里,王氏悚然一惊,好似抓住了什么——如今二房的子嗣里,广仁受伤广瑜受惊,广晟眼见xing命不保,剩下的广平不仅是婢妾所出,且xingqíng庸碌……
若是二房彻底倒了霉,谁能从中得益?
想到这,她目光霍然一闪,惊怒jiāo加——
正在这时,只听院外一片喧哗,轰乱的马蹄声混合着丫鬟们的尖叫,好似众人都在纷纷闪避!